王艺桥
腊月的风里裹着年味,像母亲的手,轻轻拂过脸颊。我站在巷口,望着远处飘起的炊烟,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剪破棉裤的夜晚——
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摇曳,母亲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她低着头,一针一线地缝补着我剪破的棉裤。针尖在布料间穿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冬日里最后的蝉鸣。我假装睡着,却看见一滴泪落在她的膝头,在墨绿色的布料上晕开一朵深色的花。
那时的我,多想要一条的确良裤子啊。看着同学们穿着崭新的裤子在操场上奔跑,裤管随风飘扬,像一面面胜利的旗帜。而我只能把棉裤的裤腰往上提了又提,生怕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衬裤。
那年春节前夕,我怯生生的对母亲说“妈,过年我想要一件新裤子。”母亲喃喃对我说:“今年钱紧,就不给你们姐弟置办新衣服了。再说,你身上穿的棉裤刚也是新做的,刚穿久。”听了母亲的话我大失所望。心想,我都上三年级了,已经离开村小学去外村大学校去上学了,还让我穿大裆裤。一直盼望着过春节家里能给做一条的确良裤子套在外面。母亲所说的我那新穿不久的棉裤,是她织就的白布,染成墨绿色后做的棉裤,丑死了!
越想越不甘心。晚上,我心生一计,趁母亲不在时我用剪刀把裤子剪了一个洞,告诉母亲我的裤子坏了。母亲看了看,说“你这孩子,怎么......”边说边扬起手要打我,扬在半空中又慢慢放下,谈了一口气,让我脱下棉裤进被窝,随后拿着裤子坐在油灯下开始缝补。
母亲的手在油灯下显得格外粗糙。那双手,白天要在田里劳作,晚上要纺纱织布,还要为我们缝补衣裳。她的手指上布满细小的裂口,像干涸的河床。可就是这样一双手,为我们编织着最温暖的梦。母亲的一声叹息让我顿生愧疚和不安。
"妈,对不起。"我在心里默默地说。油灯的光晕里,母亲的身影渐渐模糊,与墙上斑驳的影子融为一体。她的叹息声很轻,却重重地落在我的心上。那时的我,是那么不懂得体谅大人的难处。
如今,商场里的衣服琳琅满目,我却常常想起那条墨绿色的家织布做的棉裤。想起母亲在油灯下缝补的身影,想起她粗糙的手抚过布料时的温柔。那些贫穷的日子,因为有了母亲的呵护,成了最珍贵的记忆。
街边的梧桐树上,几只麻雀在叽叽喳喳地叫着。我摸了摸身上崭新的外套,布料柔软舒适,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许,少的是母亲在油灯下缝补时,那一针一线里缝进的爱吧。
风又起了,带着腊月特有的清冽。我转身走进巷子,仿佛看见多年前的自己,穿着补好的棉裤,在巷子里欢快地奔跑。母亲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欣慰的笑。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最美的衣裳,永远是母亲用爱缝制的那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