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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承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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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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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的几个岛集人

退伍回乡后的那段日子,生活就像被重新编织的网,每一根经纬都交织着新的开始与未知。我走进社办厂子,在那机器轰鸣、火花四溅的世界里,结识了一群鲜活的人,其中,岛集人,给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建良主任:威严背后的公正

建良,这位锻造车间的主任,是我初入厂时遇到的第一个有分量的人物。他身形瘦高,一张大长脸,平日里话不多,可那眼神里,却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工人们在他面前,大多都带着几分敬畏。

我上班的第一个月,就像置身于一个陌生又充满挑战的战场。那些欺生的小青年,或许是出于对退伍军人莫名的羡慕嫉妒,总在工作中给我出难题。记得有一次,负责“滚蛋”工序的工人故意刁难我,把一根根30多公分的粗铁从火炉里掏出,红得发黄,传到我这里时,竟要求我把那烧得通红的铁上少许的锈刮掉再递给他。这简单的要求,却让我的工序时间大幅拉长,烧红的粗铁在我工位上不断堆积,炽热的高温烤得我大汗淋漓,仿佛置身于火炉之中。

就在我焦头烂额之际,建良主任出现了。他先是沉稳地招呼火炉工停下,随后,目光如炬,直直地射向那个“滚蛋手”,严厉地呵斥道:“你再捣蛋,就让你滚蛋!”那声音不大,却如洪钟般在车间里回响,震得人心里一颤。“滚蛋手”被这突如其来的批评吓得脸色苍白,此后,再也不敢对我肆意刁难。那一刻,建良主任在我心中,就像一座巍峨的山,为我撑起了一片公正的天空。

后来,我的岗位调到了压力机处。新的工作需要用夹子将“滚蛋”好的热料夹到压力机模具上,压制成半成品后,再夹到传送带上。刚开始,双手拿钳子的操作让我十分不适应,动作笨拙又缓慢。上一道工序的“滚蛋手”见状,不但不帮忙,反而变本加厉,加快“滚蛋”速度,我的工位上很快就堆满了热料,我又一次陷入了困境,被炽热的温度烤得难受不已。

但我深知,要想不被欺负,就得让自己强大起来。于是,休息时间成了我的训练场,我不断揣摩双手夹材料的技巧,一次次尝试,一次次总结。终于,我的努力得到了回报,技术越来越熟练,面对“滚蛋手”的恶意操作,我不但没有了压力,反而游刃有余,能够轻松应对。

有一次,我专注于手中的工作,丝毫没有察觉到建良主任不知何时已蹲在我的背后。他静静地端详着我的操作技巧,许久,才站起身来,眼中满是赞赏地说:“我干这么些年锻造车间主任,没见过两只手拿钳子的人有他这么熟练,并且还是百发百中,没有废一个材料!”那年年底发工资,建良主任给我加了20元钱,说是奖励,还承诺过了年给我涨工资。这简单的举动,却让我感受到了他对我努力的认可,也让我在这个陌生的工作环境里,找到了一份归属感。

新麦技术员:技术与温暖的传递者

新麦技术员,是我在压力机岗位上结识的另一位岛集人。他和建良主任截然不同,总是面带微笑,话不多,却让人感觉格外亲切。我们的相识,始于他帮我安装压力机模具。

那天,我看着机器上的英文字母,好奇地问他:“这机器上的英文字母是意大利,难道说真是进口意大利的?”他把眼镜睁得老大,眼中满是惊讶,仔细地看着我问:“你懂英语?”“这个简单,但难的我不会。”我笑着回答。他听后,也笑了起来,说:“难的我也不会!你太厉害了,满车间的人没一个认识英语的,就你认识。”从那以后,新麦有事没事就爱来我的工位上站着,看着我两手熟练拿钳子的动作,一会儿入神地想着什么,一会儿又笑着看下一道工序被积攒的一堆热料。

有一次,机器的轰鸣声中,他大声对我说:“你这手艺,如果评级,能评八级。”我因为噪音太大,听不太清他的话,只是笑而不答。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竖起大拇指,再次大声重复:“八级不止!”虽然我不太明白他说的八级是什么意思,但我能从他的眼神和动作中,感受到那是对我工作的高度认可。

闲暇时,我和新麦聊起了家常。我好奇地问他:“你的名字叫新麦,是割新麦子的时候生人?”他笑着打趣道:“你真厉害,还会算命!”接着又认真地说,“生人那天,地里麦子熟了,队里组织上山割麦子,我就出生了,我爹妈就叫我新麦。”我感慨道:“有纪念意义!”他却笑着说:“哈哈,那时候的人没文化,随便起的名字。还好,我这辈是新字辈,叫新麦还正合适!”

我们还聊到了各自的村子。我说起他们村那棵出名的银杏树,我对他们村率先住上二层楼的事很感兴趣。我笑着说:“你们村以前是出了名的富,有个儿歌我还记得呢!大闺女,上岛集,歪着脖,看女婿,你来吧,俺不去!”他听后,苦笑着解释:“那都是过去的事啦!俺们村除了那棵银杏树,其他也没什么特别出名的。”我又好奇地问:“你们村真的率先住上了二层楼?”他点点头:“这个属实。我也是住二层楼。”我感慨道:“这就是富村的标志啊。”他却谦虚地说:“没有你说得那么富。”我接着问:“我不明白的是,为啥这么富,大闺女还不去?”他无奈地回答:“那是别人羡慕嫉妒恨,糟蹋俺们村。其实,不仅外村大闺女嫁到俺村,连四川的其他省的都有。那个切边的就娶了一个川妹子。”我听后,若有所思,眼中满是好奇。

切边手新泰:生活的波折与坚守

新泰,那个一年四季戴着一顶鸭舌帽子的切边工,是我们这个小团队里的另一个独特存在。他长得很清秀,说话文绉绉的,让人感觉他不像是本地人。因为他是我的下一道工序,所以我们之间的联系也颇为紧密。

每当他的热料堆积过多,他就会朝我苦笑,那笑容里满是无奈,仿佛在诉说着切边机的不给力和工作的艰辛。听新麦技术员说他娶了一个川妹子,我的好奇心被瞬间点燃。为了能和他聊上几句,我特意跟上一道工序的“滚蛋手”搞好关系,让工作流程不再那么紧张。

终于,在一次难得的闲暇时光,我问他:“你媳妇是四川人?”他惊讶地看着我:“你咋知道的?”我笑着打趣:“我会看相,一看就看出来了!”他半信半疑:“真的假的?”我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说说吧!”他这才打开了话匣子:“我前几年在外地打工认识俺媳妇,她人不错,所以我就娶了。她家里人都不同意!”我笑着说:“生米做成熟饭,不同意也得同意了。”他却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似乎有着难言之隐。

我又问他:“你也住二层楼?”他点点头:“俺村年轻人都住二层楼。”我羡慕地说:“太羡慕人啦!”他却平淡地说:“有么道道!村里规划,不然谁花那么多钱!”我接着说:“夏天住二楼风凉,冬天住一楼暖和,多好!”他听后,也笑了起来:“也是。夏天住二楼没有蚊子。”

新泰平日里话不多,总是默默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而,生活总是充满了变数。没到年底,就听说新泰的媳妇离家出走了,他请了长假,去四川找媳妇去了。那一刻,我心中满是担忧,不知道他在寻找媳妇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困难,也不知道他能否找回属于自己的幸福。

如今,我离开老家已经好多年了。在异乡的日子里,每当闲暇下来,那些曾经的往事就像潮水般涌上心头。建良主任的威严与公正,新麦技术员的亲切与好奇,还有新泰的沉默与生活的波折,都在我的记忆中愈发清晰。虽然我从未去过岛集村,但那棵古老的银杏树,以及这三个岛集人,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成为了我人生中一段宝贵的回忆。他们就像我生命中的过客,却又在我的生命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让我在回忆中,感受着那份来自过去的温暖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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