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舍离（组诗）

作者：李李

1中 年

电视屏反复滚动出诊的专家

有人仰头在看

腊月。预报中的大雪

昨天没下，今天仍无要下的迹象

4空气越来越干燥

出门诊大楼，人群

继续鱼贯而入

晃过无数张陌生的脸，车流湍急

不得不稍作停留

中年妇人抱着鲜花，提着果篮

正在等待

过一条并不宽阔的马路

2秋雨过后

蝴蝶翅膀枯黄。树叶在落

一天比一天快

寒意奔走

最后一片叶子，悬在枝头

随风摇晃

姐夫裹着毛毯坐在树下

眯着眼睛晒太阳

晚风开始很慢

推上他的轮椅后，越来越快

3在路上

从西宁一觉睡到天水

秋风千里。吹过我，也吹过你

列车摇晃，来不及看清炊烟

天就暗了

窗外，大片玉米地举着空杆子

等待火

远山缓行。前方即将

到达西安

下一站在哪里

4晚秋里的一群蚂蚁

藏在落叶下

抱紧逼近的寒意

视线暗哑，它们看不见

天空低垂，流水能走多远

此刻，风一阵比一阵锋利

草地一夜一夜消瘦

古城墙下

那些水电工、涂料工、木工也一样焦灼，等待……

草叶毫无秩序的翻滚

他们一次次流离失所

天已向晚，光亮渐渐暗淡

风回到风中，回到人群中

那群蚂蚁扛着低矮的黄昏

向着秋天的深处

5灰鸟

飞高了一点，又停了树枝上

怯怯地叫

我仰望法国梧桐。叶落了不少，天

空了很多

这些灰土灰脸的麻雀

时而停在树荫里，时而站在脚手架上

在楼群间，城乡结合部，甚至狭窄的小巷

它们翻越了哪座山，哪片森林，是否

就是我老家门口的那群

6断舍离

六岁。跟父亲第一次坐火车

大大小小的隧道，忽明忽暗

群山，村庄，树木，行人

迎面而来，又迅即而去

转眼，已过而立之年

站在中转站上，回望

村庄、童年、，还有那么多的亲人

已被列车运走，不知所踪

现在还要运走什么？

现在正在运走什么？

7凉 亭

聚在亭子下乘凉的人们

相互递烟，谈论雨水和收成

孩子们在稻场上你追我藏

狼吃掉小羊或者老鹰抓住了小鸡

风吹得很慢，将一个个夜晚和故事

渐渐吹远

我在父亲怀里给小辫扎了两只红蝴蝶结

三十多年过去了

凉亭早已拆除，那些纳凉的人

早已不知所踪

暮色里，突然闪进的一地月光

把村庄照得空了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