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组诗）

青 瓦

哪怕只有残片

也暗藏星光一样遥远的旧事

比如泥土的粘性，被反复捶打

青光像暗喻

指向命运不测的匠人

但并非一向如此，比如

挪开自己

漏下阳光和花瓣，填满空寂的老屋

又比如

背过身去，任雨滴决然跳下翘檐

它重叠，堆砌时光的皱纹

在某个不期之日

被拆弃，被碾压，被重置于旷野

但再也无法回到松软的泥土中

药 方

内心堆积暮云的时候

就去湖边走走

涟漪将寂静一圈一圈漾开

水草拂不动青石

只有金箔的光斑

将天空的旷远一点点呈现

远处的稻田，香气渐浓

再过一刻或者稍长的时间

它们将不知去向

就像旧年的鱼群和云影

被流水深爱，切割

后来都杳无音讯

我突然明白，世间的爱恨悲苦

一直都在

只不过其中的小部分被轻风和流水

悄悄带离 

少年游

街口。一个女孩头顶泡桐树叶，身披塑料纸

像一朵花摇摆在风雨中

而木船裹着真正的落花和杂草

一路漂流，父亲的声音隐隐传来

我大声呼唤，可他转身消失于雨雾里

我在不安中惊醒——

三十年后，我枕着四月的夜，暗处的事物

从没来过，雨中的女孩依旧弱不禁风

预 言

穿过雨滴。一座座城市

迎面却又很陌生

更陌生的是手机收到的一些药名

医嘱的用量、频次和服用时间

窗外的麦田，拔节和结穗不需要去寻找意义

常常想：没有了膨大剂、催红素、漂白粉和食品添加剂

或者说没有雾霾、沙尘暴以及怀揣着利刃的风

一棵草木，万千草木

就可以沉浸于自然地枯荣

高铁疾驰，穿过又一季雨

薄雾和露水

依稀还记得身体深处的虫鸣和猛兽

婆 娑

放下熟悉的河流、和山川

慕名而来——

借风的喜爱，柳树在清泉里打坐

影子闪烁而透亮

坐进树荫，一身斑驳

被泉水濯洗和荡漾

悠闲的鱼群，看不见忧伤

蜂蝶忙着收集海棠和紫薇的花香

指路的老人，说起出生地一脸自豪

光影踮起脚尖

在一座座泉池旁旋转、跳跃

和密集的喧闹

互为节日的背景。离开时

更多的影子落下来

却没有谁，可以垂钓肩头的生活

这条路

不时驶过的车辆

带回归乡的人

两旁是新盖的楼房

几棵冬青树

用一抹暗绿呈现出生机

平直的公路将自己送向远处

我扶着母亲走了一段

一橦淡黄色的小楼大门紧闭

门前铺满了厚厚的落叶。母亲说

这家老人已去世

儿子去菲律宾务工，都几年了……

风过于料峭，将母亲没说完的话

迅速吹散

又把满山的枯萎和凋零

卸在了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