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飞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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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农历十二月十二，是父亲七十二岁生日，一个好事成双的好日子。这个日子打小我就记得，因为好事成双，因为每年这个时节，家乡的雪花就开始飘飞。我们兄弟姐妹可以站在在屋檐下，看父亲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忙碌的身影，为幼小的我们在门前的场地上堆起雪人，然后在堂屋里生起柴火，任我们围坐取暖，看雪花在冬日的季节，激扬她们快意的生命。也许，这一日，正是父亲冬闲时刻最是陶醉、最是享受的盛年光阴吧！我想，我小时候的父亲，在这一日，是幸福的，更是充满希望的。
就是这个日子，在我久居异地，远离家乡，至今还在漂泊中奔波自己的旅途之际，差一点丢失在记忆的深处。三天前，夤夜不眠，网上遇见小妹，小妹发来一行字问：“哥，后天是父亲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闻言，我轻点电脑桌面的日历，后日，农历十二月十二日。“父亲的生日，我当然记得！”敲击这句话时，我的心里不由得有点发虚。若不是小妹提醒，不知道后日可否记起，赧颜悠忽涌上心头。还好，经轻轻提起，还能想起这个日子，又为自己稍感欣慰。心中暗暗默誓，后日，我一定要记得给父亲送去祝福，至少也要去个电话，表达对父亲七十二周岁——六十花甲之后的第一个本命年生日的最美好的祝福。
这个日子就是昨天。一大早起来，我清晰地记得，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在最适当的时刻给父亲去个电话，送去儿子发自远方最真挚最虔诚的祝福。然而，虽然起早，繁忙的工作，也一早就来催逼，匆匆地出行，匆匆地奔波，匆匆地来去。我没有一大早就去电话，下意识里，一日时间还长，打个电话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等等吧，先忙完手头的事情。内心也似乎在酝酿着，似乎想等待，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等到午饭时机或者是等到晚饭之际，也许，那一刻，父亲正在吃母亲做的长寿面，也许他们正在唠叨着五十年金婚岁月（虽然他们不一定知道这个词汇）的风雨故事吧！这一刻，我知道，父亲最需要远方儿女的问候！
上午的工作结束了，午饭时间在应酬的推杯换盏中闪击而过，全然忘却了给父亲去电话的事情。等到午饭结束，又赶去下午的会议，迷迷瞪瞪中暗暗想道，晚上吧，晚饭的时刻也正是全家团聚、是在家乡的兄弟姐妹们围绕在父亲面前祝福的时候，那时候也不迟、也不迟的。
黄昏时分，天色已晚，我刚刚从俗务中解脱，辘辘饥肠去寻找它的安慰。手机响了，我一看是父亲来电，脑子嗡地一声，该死的，我怎么全然忘却了这么重要的大事。再也不能等待了。赶紧撇下一切，立马接通了电话，抢过话头：“嗯爸，是您啊！我正要给您电话呢！祝您生日快乐！”
“你记得这个日子呀！”电话那头的父亲欣慰地笑了。
“我当然记得，这个日子我从小就记得。”我发自内心地深含歉疚又假装快意爽朗地说。让父亲在高寿生日那天先来电，这令我内心饱含歉疚，虽然我似乎在等待时机，可这个等待似乎又不应该也不允许有，行孝不能等啊。为什么我不早点去电话，为什么不是在午饭时分，那怕是晚饭时分，我为什么不是先给父亲去电话，而是一直迟迟不动，让父亲给我来电话，我以酝酿着给父亲去电话的最好时机为自己潜意识的借口，在整整一天的忙碌里却拨不出几分钟打电话的时间，反而却等来父亲的电话。我知道，父亲一定是等待了整整一天，都没有我的电话才下决心给我来电的，父亲就是想听见我对他的生日祝福哦啊。我的思绪一下子弥漫开来，刹那间，内疚、自责的眼泪无声地从眼眶滚滚而下。“爸爸，对不起！儿子不孝啊！”我一边和假装父亲开心地唠着家常，另一个声音却喋喋不休地重复这句话！
父亲，天下人敬仰的山，有山一样的雄伟、山一样的伟岸、山一样的浑厚、山一样的胸怀。然而，在我生命的轨迹里，父亲更多的是我的朋友，是我人生旅途第一个挚友、第一个先生。从儿时背我回家，到少年时带我上山，从手把手教我写毛笔字，到给我讲山外他曾经抵达过的世界，从关心我的身体健康，到抚慰我的精神成长，都无一例外，让我在父爱的沐浴中感觉到浓浓的温暖和慈爱。在一般儿女眼中的严父，在我眼里，更多的是慈祥、和蔼以及朋友式的关心和体贴。这让我很多小时候的朋友们羡慕嫉妒恨！
“过年回来吗？”父亲在电话中平和地问。
“当然当然！”我忙不迭地说，“您要保重身体！”
“有时间还是回来过年！一年一度难得的，我和你母亲都老了！”
“不老不老！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我知道，我说这个话时自己都觉得心虚。人生七十古来稀，父亲已经七十二周岁，用传统说法虚岁七十四了。父母尚能身体健朗，自是儿女之福。然而，天地运行，月盈月亏，自然规律，有谁能不一天天老去呢？父亲一生都在大山里消耗他生命的烛光，虽然没有城里人所常有的那些富贵病，却也因年纪渐渐老去，越加苍老衰弱，何况在今年春上还做了一次手术呢！
“再一次祝您生日快乐，寿比南山。您和我母亲都要保重身体，开开心心啊！”
我心注满了温暖也也注满了伤感，更多的是自责和内疚，依依不舍地挂断了电话。
这天晚上，我经历中的父亲的许多往事注上心头。它们一点点在夜的宁静里，播放在我记忆的宽屏幕上，交相连环，绵延不绝。
没有喝茶，我再一次失眠。
2011年1月16日星期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