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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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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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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股子”里的年岁

民以食为天,“扭股子”就是最好的天。

汾南人称麻花为“扭股子”,听起来土气,却很形象,似乎有一种技巧和力量贯穿其中,让人一下联想到它制作的不易和老祖先的聪明与智慧。

小时候吃不起,站在扭股摊摊前流口水。卖扭股的假装摇蝇子,不停地挥着手,“快问你爹要钱去”。平日里穷家有玉稻黍面馍吃就不错了,谁还舍得吃个扭股子。于是数着指头盼过年,因为过年家里大概率会煮油,扭股子则属于“必答题”。

这“题”说难,其实是真的不简单。扭股子煮得歪好,全看掌作的把式高低。自家不会弄的,就要提前请个老把式指挥操作:面要和好、醒好、揉好,光景好的打鸡蛋放芝麻,一般的家就擀一把椒叶沫沫子放进去;剂子大小要分切匀,胚子要搓得有形有样整齐划一;油温要合适,烧油锅的要听指挥;掎锅子的筷子要长,手要利索。一套流水几个人都要跟上节奏,讲究的是既各司其职又密切配合,嘴上说笑不耽误手里干活。

头一锅煮好掎出后,先拣三五条眉眼好看的献灶爷,保佑全家顺顺当当,四季平安。这时娃子们早已在旁边心急火燎跳圈圈,等不得献完,伸出脏手抢着一条就往嘴里塞,旁边大人连忙歪声呵斥“看把你小怂急得,给边走!”

寒冬腊月,一家人围着油锅子分工明确,放进去的是玉如意,捞出来的是金蟠龙,满屋热气腾腾,满院飘着油香……人们忙碌而满心欢喜,为着将要过年能平展展地享几天福,暂时告别那些苦累和不堪回首的破烦。

最后一根扭股子掎出来的时候,前面那些煮好的早已凉透,看着眼前一堆黄灿灿的劳动成果,这一年的踏实写满庄稼人的脸上------年节时下一家人有了美味,就连敬神祭祖走亲访友也多了一件不挑的“礼”。

正月里都是“年”,二月二要咬“蝎子尾”,从正月正(大年初一)到二月二,这一个来月的人情吃用都得顾及。一般家里百八十条压箱子底的“存量”,放开了往往撑不到“煞尾”。于是大人也盘算,不是重要时节一般不吃,拗不过孩子时采取折中的办法------扭股子就馍,不让净口吃,当然馍是玉稻黍面馍。现在想起都有些好笑,可那时就是如此,谁家也不笑话谁家。

然而,最好吃的莫过于咸香酥脆的翟店油酥扭股子。这在食物普遍短缺的年代,又是另外一番深层次的味蕾挣扎。

翟店我们叫街里,自古就是晋南商贸重镇,远近闻名,人称旱码头,稷山各色美食小吃多出于此。火烧子(饼子)、羊汤、瓤菜、猪肉卷子自不必说,单这油酥扭股子老远就能闻着扑鼻的香,样子金黄,粗细匀称,看着敦实厚诚,老人小孩也都能咬动,除了价钱贵些,吃起来真是满嘴留香,解馋得很。

上世纪八十年代刚开放,小贩们骑着洋车驮两大箱子或赶集或走村窜户吆喝买卖,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粮食换,时间长了彼此相熟也可以赊,或三二斤,或十来条,为的是孩子不再眼馋,大人有个犒劳。隔壁秀琴妈一次拿粮食换了十来斤,被她老汉一连骂了好几天吃嘴老婆董(方言,糟蹋的意思)光景。

再后来,煮扭股子的店家渐渐多了起来,而且花样繁多,口感各异,老百姓的手头也日渐宽余,人们吃扭股子开始习以为常,油酥扭股子也不再是普通人家平日里的“奢侈品”,而是随时都可以一饱口福。-------虽然少了过年自家煮油的热闹,但却多了即买即吃的方便。期间,以赵氏四味坊为代表的稷山老字号传统面点(麻花)制作技艺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稷山麻花”成为公认的“稷山四宝”之一,远销全国各地甚至出口海外,众多勤劳朴实的稷山人靠着煮麻花的手艺走南闯北发家致富,不断扩大“稷山麻花”的知名度和品牌影响力,带动一方天地红红火火。

曾几何时,扭股子之于我,是儿时馋嘴的记忆,是少小过年的欢愉,也是长大后离家在外遥寄乡愁的思绪。它从亘古走来,一路摇曳着先人的汗水和传承,在柔软与爽脆间历经反复的搓摩和烈油烹煎,最终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幸福着芸芸众生的味蕾和这安泰祥和的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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