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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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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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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糍粑石头

在秦岭的南坡有个地方叫商洛,在商洛最西北边陲有个小镇叫洛源镇,在这个镇上有一个最大的特色——那就是家家门前都有一块糍粑石头,当然作为洛源镇的一份子,我家也毫不例外拥有一块糍粑石头。

这个糍粑石头也承载着一个久远的传说。据说我们那里有一个黑箍洞,洞里面有一条巨龙,突然有一天,天降大雨,巨龙顺着河流而下,那巨龙的眼睛就像两个大灯笼一样格外醒目,外爷看的真真切切,就以为是龙王显灵,故而外爷就一直焦急的等待洪水褪去,他坚信这河道里肯定有宝贝。后来洪水退却之后,在距我们家最近的河道里出现了一块大圆石头,这大圆石头中间略微低,四周高,貌似一个小盆地,而且就矗立在河道里。再后来外爷觉得这个石头和我家有缘,就伙同村里人把它从河道里清理出来,放到我家院子里,并且告诉村民们这块石头很有灵性,是巨龙龙眼所化,非同凡响,村民们便信以为真。特此外爷还在石头的周围种满桃树,用于辟邪守卫这块巨石。

既然是“灵石,”村民们也都想来沾沾光。于是乎凡是村里神圣的祭祀活动都会用到这块石头,每年天旱的时候,村民们就聚集在石头周围,然后由年长的“巫师”带领大家祈雨,大家都虔诚的向大石头磕头作揖,接着就是焚香祷告,最后就是把井水洒在大石头上,并且村民们在年长的“巫师”带领下一起口里念着咒语;

“洗哩洗,刷哩刷,大雨一下歘歘歘。”

“洗盘子,洗碾子,一洗下了一院子。”

“请,请,请,请龙王,请了龙王下三场。”

所也奇怪,经过村民虔诚的焚香祈祷之后,雨还真下了,这让村民们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而我则是对这块石头充满了好奇,总会趁没人的时候悄悄的摸一摸大石头,甚至睡在大石头上,前前后后摇一摇大石头,看看有没有什么神奇的地方,但是最终的结果都一无所获。

后来村民们觉得石头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乎就把它当成了糍粑石头。每到夏季,芋头(书面语叫土豆)成熟的时节,家家都喜欢打糍粑,因为糍粑也是我们老家的一大特色。糍粑入口柔,一线喉,进入嘴里,顿觉清凉无比,清爽可口,一口下咽,嘴捋一下筷子,连声啧啧,只听“咕嘟”一声,又一口糍粑下咽,此时全身感觉不到一点燥热,大夏天吃糍粑绝对是最美的佳肴。

大家用我家的糍粑石头打糍粑,都会给我们家“酬劳,”那就是无论谁家打糍粑都会给糍粑石头上留一碗,用于对我家的“酬谢。”这可让我这个小馋猫有机可趁,所以整个夏天都能够吃到爽口的糍粑。我总觉得这个糍粑石头就是我的福星,让我能够顿顿吃上美味的糍粑。

有一天我发现一个秘密,就是大家在打完糍粑的时候,石头上总是铲不干净,总是在石头上留下一层薄薄的“糍粑薄脆,”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说村民们都比较节俭,反对铺张浪费,就算是掉到地下的馒头花花都要捡起来喂到嘴里,就算是吃完稀饭后,都要用嘴把饭粒用舌头舔干净,而且这个糍粑薄脆特别的难以清洗,这会影响下一家打糍粑,但是为什么在打糍粑的时候留下这一层“糍粑薄脆”呢?带着这个问题我去请教外爷。

外爷说;“这是看场子,这就像大家在摘树上的苹果的时候,总会在树顶留一个苹果,让它看树一样,凡是都要预留后路,大家留下的“糍粑薄脆”就是看场子,看糍粑石头的场子。而且这还能喂一喂周围的小鸟,你如果不信,你可以去看看,看是不是大家打完糍粑离开以后,那糍粑石头上总会有很多的鸟,这也让鸟尝一尝糍粑的味道,这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后来我暗中观察,发现确实如此,这也给了我一个启示——“那就是做人做事要留有余地,要考虑到他人的利益,不能太自私自利。”

这块糍粑石头一直保留着它的神秘和传奇,每隔几年都会有新的传奇出现。比如在我上初中那年,据村里人说糍粑石头上出现了一条巨蟒,最后消失不见了,在我上高中那年村里发生了水灾,种植在糍粑石头周围的桃树都被水冲走了,但是糍粑石头仍然安然无恙,这让人总觉得十分的神奇。

糍粑石头就一直默默的矗立在那里,一直记录着整个村子的各种历史和见闻。村子里的老人走了一批又一批,村里的后生去了远方又叶落归根了一批又一批,村里的婴儿也来了一个又一个,糍粑石头仍然纹丝不动沉默在那里,好像它成了整个村里最永恒的东西,也成了村里人永远谈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故事。只要有这个糍粑石头存在,村里仅存的老人才不会感到寂寞和空虚,老人们偶尔吃一顿糍粑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过去。只要有这个糍粑石头存在,村里的后生便无法忘记村里传承百年的各种风俗习惯;这个历经风霜雨雪的糍粑石头就成了整个村里的核心与灵魂。

直到去年7月22日,我们老家发生了百年一遇的大洪水,这块糍粑石头被洪水冲到了河滩里,最终被施工队埋在了路基里,然后用水泥永远的封存到进村的道路里。这块糍粑石头最终“寿终正寝。”在它“临死之前”仍然做了两件事情引起我深深的敬意。一者是帮我家挡去了洪水的侵袭,如果不是这块糍粑石头的守卫,或许我家的房子就会被洪水夷为平地;二者就是将自己埋在进村的路基里,为整个村子贡献它最后的价值,让每一个进村的游子能够明白自己的根在那里。

报纸上说;“因为历史的存在,才可能让过往的生灵复活在人类的共同记忆里,在岁月的长河中,所有的悲哀和创伤都会被时间抹平,如果没有记忆和历史,一切都将显得虚无。”而我想对一块石头,一块伴随我前半辈子的石头,一块属于我们村子所有人集体记忆的石头,以文字固化记忆,此乃为自己也算是为后人留下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也算是记载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传奇,也只有这样自己心才能有所皈依。

备注;曾经发表于《秦川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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