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荨麻疹悄然缠上了我。浑身上下起满了红色的风团,有的大,有的小,有的是浑圆的风团,有的是不规则图形,有的舒展似梅花绽放,有的蜷缩成丁香花瓣的轮廓,同事见我脸上长起的花瓣调侃"桃花运将至",我苦笑一番,表示无奈,任由那些殷红的印记在皮肤上书写着无声的痛楚。
荨麻疹像某种神秘的符咒遍布我身体各处,全身上下奇痒无比,从表皮渗透到肌理深处。有时像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游行,有时又如细针在神经末梢反复戳刺。瘙痒让我坐立难安,有时狠狠的抓挠几下,即便指甲在皮肤上刻出血痕,那份钻心的刺痒仍顽固地盘踞在更深处的血肉里。夜深人静时,辗转反侧的我常生出将五脏六腑掏出抓挠的荒诞念想,无法言表的痛苦使我寝食难安。
治疗的药物我吃了无数,中药的苦香与西药的化学气息在房间里拉锯,前者起效较慢,效果不是很明显,后者起效较快,像救火队员般迅疾扑灭风团,很快缓解症状,红色圆圈被白色的药片封印,我也得到半日的喘息,浑身上下变得轻松许多,不再瘙痒。然而诅咒又在二十四小时后轮回,全身的症状在慢慢的复现,各种花蕊相继绽放,西药成了我生活的必需品,以一天一粒的用量支撑着,我成了慢病患者。
我也试图到北京上海的大医院去求医问药,结果和我预想的基本一样,专业的医生说我免疫力紊乱,自身免疫系统分不清敌我,定期在皮肤上发起攻击,致使皮肤黏膜小血管扩张,渗透性增加引起风团或者水肿,如果治疗不及时,可能导致呼吸道或消化道的黏膜也起风团,这样会危及生命,严重时要及时去急诊治疗。医生嘱咐我需要坚持吃药,并加强身体锻炼,提高免疫力,以应对变化的症状,避免出现其他问题。
我已无路可退。在吃药的同时,我坚持跑步锻炼身体,当汗水浸透衣衫,那些红圈竟奇迹般褪去,仿佛运动产生的内啡肽比药物更加灵验,这也让我看到了希望,跑步能治病,总比吃药强,我的用药也从一天一次,变成了两天一次,又变成三天一次,逐渐拉长的服药间隔让我看见曙光,我加大了运动的频次和运动量,寄希望通过自身调节,将荨麻疹治好。
然而事情总有过犹不及的时候,强烈的运动让我膝盖难以承受,受伤成了家常便饭,经常发生膝盖肿胀或者脚踝疼痛,我又开启了腿部伤痛的治疗,关节止痛消炎的西药,副作用也逐渐显现,一段时间后身体出现用药后的荨麻疹症状,治疗怪圈如衔尾蛇般将我缠绕:荨麻疹通过跑步得到缓解,跑步带来的伤痛又需要药物治疗,药物治疗又会带来副作用的荨麻疹,我陷入了治疗的两难境地。生命的天平在药物使用上摇晃不定,病追着病在跑,治疗围着治疗在转圈,每个清晨都要重新校准生存的砝码。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会变得如此糟糕,原以为还年轻,却没想到人至中年,身体也变得每况愈下,我将这种慢病缠身定义为重病缠身,因为我不清楚它还要伴随我多久,只要还活着,我就需要用药物来缓解症状,我没有停歇的选择,也曾试图坚持不再吃药,但终究是没有扛过一个星期,我的免疫力打败了意志力,身体又回到常态。
我试图去调整自己,减少每月的跑量,关节的伤痛得以减轻,用药在减少,副作用不再出现,荨麻疹得到了控制,身体获得了暂时的平衡。我小心翼翼的维护着这难得的平衡状态,确保这个治疗的平衡不被打破,身体内的免疫系统也逐渐向平衡转化,或强或弱都会使身体免疫系统紊乱,只有达到理想的状态才会相安无事。
病痛让我明白,人到中年,需要平衡的岂止是身体,家庭、事业、夫妻、父母、子女等与己相关的任何一个方面都要平衡。好的身体、夫妻和谐、父母健康、子女进步又是相互促进、相得益彰的。
终于,我领悟所谓的中年不惑,不过是与自我签下协议,在生命的跷跷板上寻找支点,既要平衡身体,又要平衡内心,学会与残缺共生,与生命共舞,在平衡中走出未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