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宪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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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五月一日的清早，我收拾停当后就自己一个人出门了，赶火车去老家郭河见老同学梅子。
梅子是我中学同学，毕业后在郭河街道租个门店做小生意。待孩子们长大后，她就改行了，投资百来万接了个鸡场，养鸡、种菜、育果树。
梅子原来在街道住，我每次回老家都从她门前过，打个招呼聊几句。现在她常年呆在鸡场不住街道，我又很少回老家，有二十几年没见面了。这次“五一”小长假，她听我说想回老家，就说“回来吧，回来吧，‘五一’在我这儿玩。”
“我哪能去你那儿玩啊？一年多，我连荆州都没回去。单位体检还有几个星期就过期了，我要回去体检。本来几天假，还带着个孙女，你说我来得了吗？”
“来来来，‘五一’人家休息，你体检也要等人家上班了才行。你来我这儿，我儿子过三十岁生日，一号她们几个都来的，说到我这里玩一天。你也来吧！”
“啊！你还给儿子做三十岁生日啊？那我来吧。我三十号晚上回荆州，把孙女交给她爷爷，一号早晨我就来。”
“说好了的啊，一号我到郭河转盘处等你。”听她这么说，我真的从上海赶到荆州，把孙女交给先生，第二天又从荆州赶到郭河。
一号中午了，我才赶到郭河转盘处，接我的不是梅子，是桃子、杏子和芳子。我问她们：“她儿子在哪里办生日宴？”
她们“呵呵呵”地笑起来，“她骗你的，就是想你来和我们玩儿。她儿子‘五一’没回来。”
“啊！我是说，按习俗‘男不做三，女不做四’，她怎么想起给她儿子做三十岁生日呢？太感谢她了，要不，我老公是绝不会批假的。老公还对我说：‘你这么大一把年纪还参加人家年轻人的生日宴！’我还跟他解释说，‘男子三十而立，兴许是她儿子升职了，高兴，就借机接老同学庆贺庆贺。她接我，又不是她儿子接我。’她太有才了。我也是太傻了，怎么就没怀疑她呢？”
“走吧，走吧，肚子肯定饿了，梅子正在做菜。我们到了就有吃的。”
“肚子不饿。既然她儿子不在家，那我正好先去看看费妈。”
费妈是我们的同学小珍的妈妈，我喊她婶娘。费妈比我妈小七岁，是母亲很好的姐妹，年轻时她们常一起做妇女工作。母亲在我刚结婚时去世了，我常常在想念母亲时也会想到费妈，常想回去看望费妈，可一直未能成行。今天的机会正好！哪知道她们几个听我说要去看费妈，又“咯咯咯”地笑起来，“费妈已经在那儿啦！”
“嗯？这个梅子是不是没事了，天天蹲在我脑子里啊！不然，她怎么知道我想看望费妈？”
“她说你曾经问过费妈的情况，知道你想念着费妈。还说小珍今天早晨开车从西安回来的，现在路上堵车，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到。”
“是吗？太感动了。嗯，我几十年没见费妈了，不知费妈现在是什么样子啦？”
“你自己都是奶奶了，费妈早就是太奶奶了。肯定弯腰驼背啦！”说着，她们几个让我上了一辆小三轮——郭河镇上的现代黄包车。她们几个也上来，挤坐在一起，到梅子的鸡场去。
鸡场离郭河有一两公里，梅子平常很少上街。今天梅子上街买了肉鱼等一大堆菜，还特意把费妈接到了鸡场。她与费妈联手，做出了“牛肉片”、“酥鱼块”等时髦菜，我一闻到满屋的美味就来食欲了，便直奔厨房。
费妈看到我不敢认了，我报出乳名，费妈立马热泪盈眶：“儿啊，你这还好啦？你妈命苦，就只剩你这一坨肉了……”费妈哽咽着，我也是眼含泪水，但还是做出笑嘻嘻的样子，对老人说：“我们现在都很好，我妈她肯定是知道的，她一定也是开心的。我们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吧！”
饭桌上，费妈基本没动筷子，只是看着我们吃。梅子特意给我们推荐费妈做的“酥鱼块”。我尝了尝，果真外酥里嫩，口感味道极佳。我吃了块最小的，又去捡了块最大的，咬了一口，吃到第二口时，觉得有点莴笋的口感，一看，这块鱼里面的肉是透明的，这不是没弄熟吗？我又咬了一小口：萝卜的口感。
又仔细瞧了一眼，“鱼块儿大了，炸嫩了，没熟透！”我在心里说着，望了望她们，她们没注意到我。
我迟疑了两秒钟，想到费妈年轻时，不仅烹饪手艺好，而且整一天酒席，白色罩衣像刚上身一样干净。可现在，我感觉到费妈真的老了！
九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要强，热心为我们几个做菜。我转眼看了看费妈，把那块鱼像吃生萝卜一样，脆蹦脆蹦地吃到了肚子里。正准备再把筷子伸到鱼盘时，芳子说：“梅子，我老爸今天一个人在家吃晚饭，你把这鱼块给我打包，我带回去给我老爸尝尝。”
我把头偏向芳子，看到她筷子上有一块鱼，她把鱼放到碗边，我看见了里面露出来的一眼生鱼肉，我明白，芳子也发现了鱼块没熟透，不想让梅子和费妈发现。是啊，梅子是多忙的人啊，为了我这份乡愁，费尽心思，我不能让她的心里留下遗憾。我赶紧附和说：“嗯嗯嗯，蛮好的。晚上，你把它再加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费妈说：“好吃，就都带上。”
我们不仅带走了那一盘酥鱼块，还带走了从地里刚摘下的新鲜蚕豆，新鲜莴笋等。梅子还要我带走她的糖醋大蒜头，我说，“不用带，想吃的时候再来！！！”
我们几个簇拥着费妈，把费妈送回家。和费妈分别时，费妈说“馋嘴的时候就回来，我再给你们弄好吃的！”
送走费妈后，她们又把我送到车站，我很高兴地对她们说：“这是我最开心的一个‘五一’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