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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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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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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拾蚌

我家以前住在京杭大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口,因此当地盛产江鲜河鲜。当年这些野生的鱼虾蟹都很便宜,所以家里吃水产的频次要明显高于吃肉的。父亲喜欢吃螃蟹,一两一只的小螃蟹他也能吃得津津有味。母亲喜欢吃河蚌,用咸菜或者青菜烧汤吃,或者拿来炒韭菜。母亲做的河蚌不好吃。因为怕烧不透杀不死里面的寄生虫因此烹饪的时间会比较长,导致最后蚌肉的味道会很老,嚼起来很费劲。而且河蚌本身还带着一股土腥味,里面还有一团像韭菜泥一样的组织,因而只能当没有肉吃时的一种替代品。

河蚌一年四季都有,只是过了清明以后会多起来。市场上卖河蚌的摊子有好几个,卖的河蚌也是有大有小,大的半斤一个,小的一斤十好几个。卖河蚌的手里都有一把薄刃的刀子,前端带着勾,很容易就能把河蚌撬开,然后向两侧一挖,河蚌里的肉便稳稳地落在了称上。没有了蚌壳的河蚌滑腻腻的,看起来像一块块乳白色的肥皂。那些空荡荡的蚌壳,渔民们会随意丢在大运河的河岸上,任由风吹日晒,直到它们变酥变脆,最后成为碎片散布在河岸上。蚌壳的外侧是土灰色的,有一层层类似年轮的结构,十分毛糙,而内侧壁却十分的光滑圆润,在阳光下会泛出七彩的光芒来,给人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即便经过风吹日晒,蚌壳上的这种光芒也很难被岁月完全湮灭。这大概就是珍珠的魅力。我很喜欢这种色彩。

珍珠在人工养殖之前十分罕见。渔家给我们开河蚌时我总希望能在河蚌里发现珍珠的影子,然而一次都没有。也许我们那里的河蚌根本就不会出产什么珍珠,它们里面只有蚂蝗之类的寄生虫。河蚌里的蚂蝗都是小蚂蝗,接近透明,一煮就死了。运河里还有大蚂蝗。大蚂蝗身上有黄黑条纹,可以用棍子挑起来弄到岸上,搓成一个团,当球踢了玩。

以前放学以后我经常去大运河的河边玩。夏天河水高涨,停泊在河湾里的打渔船有时比防汛堤还高,我便站在堤上面看人家钓昂刺鱼。冬季河道里的水位明显下降,原本浸在水里的码头也完全露了出来,那些没有铺石块的河坡上露出成片的泥来。这时我便会在这些河泥里面搜寻一些有趣的东西。有时候是看看能不能捡到一些废铜烂铁,有时候是寻找一些蚌壳类的生物。那种小的蚌类,我们当地叫蚬蚬子,蚕豆子大小,身上有一些花纹。大的就是河蚌。河坡上本来就散布着很多废弃的蚌壳,还有各种垃圾,活着的蚌类不太好找。不过这都难不倒我,只要有耐心,眼神细致便没那么难。死掉的河蚌会以各种姿势躺在河泥里,它们的蚌壳一踩就碎,而活的只会以竖直的方式插在泥里,周围会有一些细沙,那是它们吐出来的。找到它们,把它们从泥里拔出来或者挖出来会费些力气,但也很有成就感。小的蚬子只能拿来玩,它们的外侧贝壳很漂亮,一般捡不到几个,不值得烧。河蚌虽然大一点,但我能捡到的一般也都不大,最多只有半块肥皂大小。我从来没有在大运河的河泥里找到过像那些渔户们卖的那样大的河蚌。也许这种大的也许只有江里才有。

有一次我运气特别好,一口气捡了十几只河蚌,装在一个捡来的塑料里准备拿回家去,半路在巷子口遇到一位熟识的老太太。她拦住我让我把河蚌卖给她,我问她准备出多少钱?她说,你这里大概一斤多吧,给你两毛。我说,可以,但是我不要钱。她说,那你要什么?我说,你给我两本小人书吧。她说,可以,你来我家拿。我忘了这位老太的名字,她有一个孙子,比我还小几岁,曾经跟我们一起玩过。她家里有两大纸箱的小人书,以前我去她家借过几本书来看过。这些小人书大概是她儿子以前买的,好像过些日子要当废品卖掉。于是我跟着到了她家,在那两只废旧的纸箱子里找了两本书,一本是关于《封神榜》比干剖心那一段的,一本是关于二战时德国潜艇战的,很好看。我拿着这两本小人书得意洋洋地回了家。晚上被母亲看到,她问我小人书哪里来的?我说,我捡河蚌跟某老太换的。她问,你拿多少河蚌换的?我说,十几个吧,一两斤。母亲说,你真是笨死了,你那些河蚌起码能卖个五毛钱吧,就换这两本小人书,还是旧的,亏死了,还不如拿来烧了吃!我被她说的一开始也觉得亏了,但是想到河蚌又不好吃,这些也都是我从运河边捡来的,也不算吃亏。这样想想,我也就不觉得吃了什么大亏。

这两本小人书在我经历了两次搬家以后便找不到了。第一次搬家是我上初二的时候,新家离大运河的河口很远,加上平时学业任务比较重,那里便去得少了,这冬天去河床上找河蚌的事一丢就丢了好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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