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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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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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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艺意象(五章)

根雕意象

 

 

静中的动,朝向光。

无数黑暗下沉埋的须弥,生出独有的姿态。

 

历史的缝隙沉埋,一柄未沾染血色的匕首——从泥土中取出的一截树根。

谁塑造了千式百样的根?

泥土与泥土的细微空间,让一棵树有着专属的根系。

一棵树的根懂得伸出多长,才能借助脚下的稳,巩固向上的力。

 

向上,或向下,皆有未知的残缺性。光阴长河流淌,一堆堆烧掉、朽掉、烂掉后还保留“精神骨”的树根,显露出大自然的不完整和包容。

一截树根蜕变成一具根雕,是一个视觉转向另一个视觉,一种形态到达另一种形态的苦修。剔除残留的泥土、石块,一枚“树根”才蜕掉陈旧的皮,重见天日。

这世外隐秘的根,演绎生活百态,不求形似。

像一尊修了千万年闭口禅的禅师。

 

 

 

墨砚意象

 

 

沾染墨汁的砚台搁浅书架顶层,积了些许灰。

夜幕下的山峦,退去夕阳余光。

天际,很远。

一些来不及洗去的残渍,雕琢成一种新的韵脚。

 

墨渍涂抹着砚台细腻的纹路,临摹笔锋走向。

仿佛一位老人在阴影中收起衣袖。

山水无色,静默。

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的行者,碾碎自身。落向宣纸的,一些字与墨砚永远失去联系,一些字再回不到笔尖。

握笔如刀。砚和墨从无这样的煞气和锋芒。每落一下,都是在为行云流水的那一笔做铺垫。

 

观摩一尊沉寂的砚台,必然想到它沾染的墨。从何辩证一方墨砚出了文宝?

沧海一粟。这一生,我们要与自身的墨渍达成和解。

 

 

 

彩塑意象

 

 

身上的色彩,饱含人性的贪婪和空。

束缚自身和塑造自身的,源于人的本性。

如果拆开一尊彩塑,它的体内有黏土、纤维物、河沙、水。在木质的骨架上,一尊彩塑得以拥有最初的精气神。

匠人观摩出像。

 

莫高窟。

岁月的风尘开着一朵不曾败落的花。

我在结冰的河流下,洗涤沾满尘土的双手。

 

这条河——塑像的师傅洗过沾满彩料的工具;稀释过战争抛洒的血;也冲走了刮落的彩屑;在它体内的黏土、纤维物、河沙、水,喂养一条穿梭时空的鱼。

这西北黄土下的水中月,历史潮流隐秘的河。

我看见沉思者撒下觉悟的种子。他走后,影子拓印大地,从泥土里汲取的色素,回归人间。

 

 

 

 

鱼皮画意象

 

 

从早期的图腾到生活中的饰品,一条鱼彻底逃出了束缚。

自我意识一旦没有根性,就会失去羁绊。

如果鱼皮会说话,它会否定过往。吐在水中的泡泡,最终回到鱼的身体,留下的纹路成为开启一扇艺术之门的钥匙。

 

鱼皮服饰和图腾,衍变出雕镂、拼贴、缝制的艺术形式,是一条鱼代替历史在说话,两个空间的信使,翻译着不同世界的共性。

沉寂的,是失去表达能力的事物。

吃鱼饱腹,把鱼骨磨成利刃,粘贴镂刻鱼皮成为图腾和装饰,生活的沉重会多上几分。

在历史的长河里,人类自身也是一条身不由己的鱼。

我们的骨头和肉身一直在不断地被同类碾碎,一些人的生活碎片,被炼制成戏台上的脸谱。

有人唱戏,有人看戏——有人吃鱼,有人养鱼。

 

没有更多的人从鱼的影子看到人性的悲哀,是我面对鱼皮画时不能根除的愧疚。就像突然意识到养了很多年的鸟,飞走了。

它走了,树上的叶子窸窸窣窣掉落。

风一吹,满地都是逃离了水的鱼。

 

 

旧机器:数字和符号

 

 

散落的旧工厂的机器部件,在太阳的折射下发出光。这些来自流水线的机器——旧工厂五脏六腑演化的器官,接受了岁月检验。

防腐的油剂保留机器运转的功能。人造灯光日夜打磨的光泽,通过岁月折射的光影,篆刻某种隐秘的语言和符号。

 

一枚枚时代的符号烙印在电通创意广场,仔细观摩才能看到机器壁上残留的刮痕。

坚硬的物体被岁月砸出皱纹,一定是在某一瞬间颤抖——我看见熟悉的机床,泛滥着光阴长河的磷光。一个工人因为被机器的刀片划伤了手指,愤怒地举起钢棍砸出了机床的火花。

有没有人在河流上摆渡?

让这些曾昼夜不停运转的机器,得以漂浮在历史的缝隙?

静默的机器镶嵌在墙壁上,被装饰成餐桌,茶亭,商品店。一个制造物品的机器,最终成为承载物品的“器皿”,会不会是某种无声的拷问?某种返璞归真的回答。

 

精加机、冲床、传输带、挤压机,废水排放管道……一座童话世界的城堡,被历史淘汰,被“艺术”救赎,那些拧出的螺丝钉,压出的钢圈,挤压的模型,被输送到了他们去往的世界。而残留的躯壳,如同一具具不会腐朽的母体,在电通创意广场不同的角落摆放成不同的数字和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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