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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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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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坝下梧桐

在我魂牵梦绕的儿时记忆中,南湾水库宛如大地敞露的一颗湛蓝之心,雄浑而静谧。 

大坝像一条巨龙横卧,将一方水域与外界隔开,又似一条坚实的臂膀,环抱着这泓滋养万物的碧水。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承载着岁月的沧桑,见证着几代人的悲欢离合。

水库的修建源于那段饱受洪水之苦的历史。每到汛期,洪水肆虐,毁房屋、卷庄稼,甚至夺去人们的生命。为了降服这头“水兽”,1952年秋,八万余民工、技术人员、苏联专家,以及刚从朝鲜前线归国休整的部队,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投入到水库建设中。

那是一个没有机械的时代,全靠肩扛手挑来担土运石。冬日严寒中,冻土如铁,铁锹难入。男人们挥锤砸地,虎口震裂,鲜血直流;女人们背箩挑土,脚磨出血泡,咬牙坚持;孩子们拾石块,手冻得通红,毫无怨言。大家住在简陋工棚中,背靠着透风的竹茅草墙。清晨摸黑出工,粗粮果腹,捧河水解渴。夜晚拖着疲惫的身子归来,哪怕有人累倒,也咬牙坚持。劳动号子与铁锤砸地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震撼人心的劳动赞歌。三年时间,靠着顽强的毅力,他们用“黏土心墙砂壳坝”施工工艺,一点点筑起了大坝,将肆虐的洪水牢牢拦住。

小时候,我总爱在夜幕降临时,坐在留守处的梧桐树下,听朱爷爷讲述这段历史。他总会指着远处的大坝说:“孩子,那是大伙儿用汗水和肩膀垒起来的。”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充满力量。我仰望着朱爷爷,想象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大坝上忙碌的景象:锤声、铁锹声与号子声此起彼伏,热火朝天的场面仿佛就在眼前。

而这棵梧桐树,见证了我的童年春天,我们在树下捉迷藏,粗壮的树干成了天然屏障;夏天,围坐在树下,听老人讲神仙斗法和狐仙鬼怪的故事;秋天,我们捡拾飘落的金黄叶片,把它们串成项链或手环;冬天,雪花覆盖树枝,我们在树下堆雪人、打雪仗,哪怕冻得脸红手冷,心里却是暖的。这棵梧桐树用四季的变化记录着我们的欢声笑语也默默守护着我成长的每一步。

梧桐树不仅见证了我童年的欢乐,也是父爱的寄托。小时候的冬天,我吵着让父亲在树旁陪我等“雪精灵”飘落。他站在寒风中,耐心地陪着我,直到母亲喊我们回家。他的身影在童年的雪地里高大而温暖,那是一种无声却深沉的爱,如梧桐树深深扎根于土地,滋养着我的成长。

后来,随着旧房改造,我们搬离了这里。梧桐树渐渐成了心底深处的牵挂。多年后,当我再次归来,却发现这棵梧桐树已成了游客争相打卡的“网红景点”。五彩灯带缠绕在树干上,喧嚣热闹的欢笑声充斥耳边。我站在人群外,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欣喜的是,这棵梧桐树终于被世人欣赏;怅惘的是,那些属于我与树的静谧岁月,似乎早已被喧闹和繁华掩盖。

在梧桐树下,我看着父亲。他穿着一件旧棉袄,衣角已有些磨损,正仰望着梧桐树,目光中满是深深的怀念。他的身影在暮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老。他轻声说道:“如今人多了,热闹了,可在我心里它还是咱家的老朋友。”父亲微微扭过头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岁月不仅在梧桐树的年轮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也在父亲的眼角和发丝间悄然刻下了无声的印记。

即便世事变迁,梧桐树依然扎根于此,默默守望着这片土地,见证着一代代人的成长与离别。望着眼前的景象我深知,无论走多远,故乡始终是我心中最温暖的港湾,而这棵梧桐树,也将永远陪伴着我们,成为心中不可磨灭的永恒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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