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林寺,千年香火,千年古寺。由于有慧远和尚,由于有李白、白居易、苏轼、谢灵运等文学大咖,东林寺不仅是佛教圣地,更是文化圣地。我对庙宇和佛学不太懂,我是唯物论者,不信轮回。但中国五仠年文化中,佛教文化又占据了很重要地位。古代的皇家寺庙,要为社稷安稳,祭天祭神祈福国泰民安。因此寺庙除皇权赋予神圣与神秘色彩外,又多了一层威严。
寺庙不论大小,总有那么几个神仙。但有些庙,是人民群众为纪念他的忠勇,他在老百姓中有很大的知名度。全国的关帝庙最多,因为历史,因为《三国演义》,因为中国人骨子里的侠肝义胆。世人都尊崇关羽的忠诚,但不知为何关老爷又成了被商业成功人士供奉对象,是因为关羽对刘备大哥及兄弟张飞的诚信吗?不得而知。而全国为历史上名人建庙建祠的也不少,由于群众基础、由于想沾名人的光,于是全国名人庙也不少。
东林寺为千年古寺。始建于东晋太元十一年(386年),由高僧慧远大师主持兴建。慧远在此倡导“弥陀净土法门”,并创立白莲社,集结123位僧俗修行者,开启了中国佛教净土宗的先河。唐代时,东林寺达到鼎盛,拥有殿堂僧舍310余间,藏经万卷,被誉为“万僧之居”,并被列为全国佛教八大道场之一。鉴真东渡日本时,曾偕东林寺僧智恩同行,将净土宗传入日本,使其成为日本净土宗的祖庭。历经宋元明清的修缮与战乱,东林寺在近代屡遭劫难。“文革”期间,寺庙损毁严重,佛像、法器被砸毁,明代《金刚经》铜塔被拆除。1979年,东林寺作为宗教活动场所重新开放,历经三十余年修复,逐渐恢复其庄严面貌。2007年,东林寺净土苑动工建设,2013年东林大佛落成,标志着这座古寺的新生。其间损毁几次,但仍香火旺盛。
东林寺距我们彭泽县城也不过九十公里,我以前去过,但已是好多年前的事,没有啥具体印象。因为我母亲很相信这寺庙里的菩萨,而且十分虔诚,初一,十五还在家吃斋。她在家唠叨了几次,一直没有成行。正好清明小长假,我和女儿一起陪着她去东林寺,并且邀上我丈母娘一起去玩(我岳母不相信这些东西,但她是一个疯狂的摄影爱好者,每到一处就会拍拍拍,然后回家发朋友圈,获得圈友们点赞,她就很满足,她就有一种成就感)。我女儿雨城开车,一个小时就到了九江东林寺。
东林寺比我来之后又扩建了不少。由于东林寺,这地方成了一座佛教小镇。与东林寺隔溪相望的是一个佛教大市场,门面林立,专售一些与佛教有关的产品,也有旅游产品,虽是上午九点半,但游人如织。
女儿陪牵着她奶奶与外婆去拜菩萨去了,就是那种见到供奉菩萨就磕头的那种。我则拿出手机边走边拍。开始母亲不让我拍庙,以后看到好多游客都拿着手机在录,她也就不再阻止我。到了寺庙这清静之地,一般有点佛教知识的人都会安静下来,不敢再大声喧哗,怕打扰和冒犯了佛,你只有眼睛看,用心感受这一物一景。
东林寺的大门金碧辉煌,黄色琉璃瓦砌成的大门,上面有金色牌匾东林寺。门口有好多佛教志愿者在引导信众。寺庙的门槛都特别高,足有九十公分,对我这个1.78米的人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个矮的人则要扶住高高门槛翻过去。进得门来,首先是映入眼帘的一朵硕大白莲花,好多人虔诚的双手合十,围着白莲在转圈。而在几亩方塘中,有工人正在清理荷塘,挖出淤泥,规划荷花种植图样,植入各种藕种。莲是佛的一种幻化,莲又是出淤泥而不染,正像佛的祟高与洁净。相信到了六,七月份,围绕着这雕塑的四亩方塘定会荷叶满池,开满白莲花和红莲花,那时一定很美、很美。
走过一进大院,到了二进院子。这里两边厢房如长廊,内供奉各种佛像。左手边就有抽签的地方,甚是热闹,年轻人居多,他(她)们穿着各种时尚服装,与寺庙似乎格格不入,但也有穿汉服,唐装的,与这千年古寺则相得益彰;老年人则是为子女健康,或孙子考学,问前程?问婚姻?问富贵?……正中间有个大殿门没开,不知是给佛装金,还是在维修。我走得有些累了,于是在右边一棵树的围栏上坐下来。看着庙内来来往往的人群,看着我身旁这棵树的剪影。突然我发现在光线的阴影里,我就像是一尊佛,而且投在地上的剪影十分形象,我拿出相机独自玩味起来,从地上的剪影拍到了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别有一番滋味。突然又发现左对面有棵千年古树特别显眼,虽然已经到了四月,但这棵树显然是已经枯萎了,从上到下全是枯枝,没有一片绿叶。而与此树并排的,有五六棵树正在茂盛生长,与这棵树形成了强烈反差,于是我用手机捕捉下这一切——我拍了张枯荣两棵树的照片;然后又拍了枯荣两棵树的视频。我意犹未尽地走过去,在这棵枯树前立了一块牌子。上面有这棵树的介绍:此树栽于公元多少年,是什么树等。我伫立树前很久,仔细欣赏这棵枯树,我想它肯定见过白居易与苏东坡到东林寺,也见过无数住持与籍籍无名小和尚为其浇水,打扫残枝,一定还见过不少穷苦百姓,也一定看过多少达官贵人的跌宕起伏人生。此时正好有位高个子和尚经过,我双手合十:“敢问师傅一个问题吗?”和尚立马站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请冋施主有何赐教?”此和尚身高是有1.90米以上,三十岁左右,清瘦无比,感觉如同一根芦柴棒,但他眼睛清澈,无一点世俗杂念。我说:“敢问师傅,这棵树已经枯死了,为何不砍了它?和尚没有一丝惊奇,马上回我道:“噢,施主是看着它碍眼吗?”我说:“一个枯了的树,煞了古寺风景。”和尚道:“这正是我们留着这棵树的原因!阿弥陀佛。”他说完便飘远了,我愣在原地。而就在我向和尚请教问题的同时,枯树前又围过来不少人,每个人都对这棵树有不同看法……
我移步又往后院走去,三进后院还有座大殿,殿内也有人在拜佛,而左侧长廊上有关于佛学介绍,人生轮回,生死病痛等等;右侧长廊往里延伸则是僧房了,写了游客止步。在正殿边上,我发现有一个东林寺艺术展厅。我心想:寺庙之中能有什么艺术展。我抱着猎奇心理走进去,第一张展品为一副字。上联:山静鸟谈天;下联:水清鱼读月。落款为草书写有新亮二字,不知作者是修行之人,还是红尘之人。两联诗意境深,加上这种篆体字,加上又是寺庙之中,我驻足了片刻。这幅字由于是进门第一幅,这儿正好有位穿明黄马甲的女志愿者在此提醒大家,艺术品只能看不能摸。我继续欣赏着书画作品,这里还有些是佛像,佛翕之类,在此欣赏艺术内心很宁静。转了一圈,临近出口时我又到第一幅字前流连,那个小小瘦瘦的中年女志愿者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笑着说:“这幅作品不但字写得好,而且意境又深远。”
我心想:这是那是一幅字,这就是一幅画。我拿出手机拍了这幅字,还不满足,不愿离去。女志愿者马上说:“我帮你和这幅作品合个影。”于是她端起我的华为折叠手机为我拍了几张,然后让我看,并问我是否满意。我看了照电后,又调整姿势,摆出以仰望姿势欣赏这幅作品的样子,又让她帮我拍了几张。此时我与这位中年志愿者心是相通的,是这幅书画给了我们相逢的理由。
东林寺这三进殿后是个山头,而山上正在建一座塔,看着脚手架还在,估计是没建好。而女儿很好奇,独自上山去巡查确认了一下,然后再下山报告奶奶和外婆没有其他菩萨,于是我们一行沿着原路返回。我们几个人也在分享自己拍到的美景。女儿分享她拍到了三只蝴蝶;而我则分享了那幅极具画面感的书法,并特意问女儿进去看艺术展没有。女儿说她也进去看了。我展示了这一枯一荣树木的照片,女儿也奇怪:“为什么不将这棵枯树砍了?”母亲指着正在生长的树说:“这棵树就像你,那枯了这棵就像我,放在这里让人看到作对比不好吗?”边聊边往回走,而岳母似乎还没拍够,又转到东林寺西院园林区去与花草,园艺合影……
在二进走廊边,我们看到了一对石狮子,这对小石狮经过千年岁月侵蚀,听千年晨钟暮鼓,估计也修炼成仙了,根本不见当初模样,只是感觉是抽象大师雕琢出来的一对小狮子,不仔细看不辨其形。在一棵铁树边,我发现了一座小石塔,因在央视节目中看到,主持人面对镜头说当年苏轼就住在这边厢房,而这小石塔就应该在他房门口,应该苏轼在这里驻足过。我特意过去亲近了一下这株罗汉松,又摸了一下这石塔,也许苏东坡当年也这样做过。而他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是因为追寻先贤白居易吧?
东林寺吸引了历代文人墨客驻足不止这些,李白,王安石,柳公权,谢灵运,康有为曾经来过……并且他们还留下了印迹。诗赋中的东林寺如唐代大诗人李白的禅意告别。唐代诗仙李白曾三游庐山,与东林寺结下不解之缘。他在《别东林寺僧》中写道:“笑别庐山远,何烦过虎溪。东林送客处,月出白猿啼。”诗中化用慧远送客不过虎溪的典故,以“笑别”展现诗人与僧人的超脱情谊。此诗后被收入《全唐诗》,成为唐代山水禅诗的代表作之一;苏轼的哲理顿悟。北宋苏轼的《题西林壁》虽题写于相邻的西林寺,却与东林寺共享庐山语境: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此诗以西林寺为切入点,实则隐喻东林寺倡导的“净土超越”思想。苏轼在庐山逗留十余日,曾到访东林寺与高僧论道,其《自记庐山诗》记载了这段经历;白居易的风雪夜宿。唐代白居易在《宿东林寺》中描绘了风雪夜宿的情景:经窗灯燄短,僧炉火气深。索落庐山夜,风雪宿东林。诗中“僧炉火气”与“风雪夜宿”形成鲜明对比,展现了东林寺的禅修氛围与诗人的羁旅情怀;谢灵运的佛影铭颂。东晋山水诗鼻祖谢灵运与慧远大师交往深厚,曾为东林寺撰写《万佛影颂》,文中“道秉道人,远宣旨意,命余刻铭”记载了慧远邀其为佛影刻铭的故事。他还在《远公祖师塔铭》中盛赞慧远“孤松独秀,德音长往”,成为研究东林寺早期历史的重要文献当然,来客都是鸿儒,而东林寺创始人慧远不仅是高僧,也是文学家。其《庐山记》以骈文形式描绘庐山胜景,如“高岩仄宇,峭壁万寻”“众岭中,第三岭极高峻”,开创了佛教文人山水书写的先河。他的《庐山东林杂诗》更以“崇岩吐清气,幽栖神迹”展现禅意与自然的交融。
哈哈,在这千年古寺中,庐山脚下,你来过,我来过,拆过,重建过。而能见证这一切的是古树,是那被雕琢成瑞兽的石头,是那被风雨侵蚀不成形的石塔,还是这屹立不倒的庙宇,还是我们这头顶不灭的文化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