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创业者》
梅子山的叮当声,还在山坡奔跑着
站着的抡大锤,蹬着的扶钢钎
被火药吻过的石头
搬起,还会烫着手
与石头死磕的铁镐,在手里
仍冒着烟,火星上窜
略紧的采掘声,把太阳撂下来
又把太阳,敲上去
采矿是按抡锤的时针,旋转的
力亏时,转得慢
气盛时,转得快
有时一阵喊山的号子,会把山风和飞鸟
惊得,左右乱窜
只在入夜时分,四条汉子
是沉默的,就像身边堆满的矿石
听松涛,与虫鸣入眠
而他们的鼾声,只与远处的惊雷相呼应
睡梦中,似乎看见
又有一群人,从山那边赶过来
采场的电铲
打眼放炮,这些前期的辅助工
与采矿的电铲无关,把废石块剔除
采出含铁的矿石,才是技术活
这些愣头愣脑的石头,撒着欢也罢
老老实实地趴在岩壁也好
都得听采矿工安排
采场盘起的路,像工装上的拉链
运矿车,来来回回的样子
成了那双拉来拉去的手
如果要给这些离开的
铁矿石安上思想
它的血液里一定能听到金属的足音
要不然,那电铲扬起的铲臂
对着空旷的山风,挥舞一下
矿石跟着阳光,就有了飞翔的姿态
雨中的采场
像一只归鸟,从山峦的林子里
穿过去,在六月的某一天
我又一次站在采场的山坡上
往下延伸的采场,有些陌生了
——与梦境里的场景,相比
我内心的深处,总有一个地方是挖空的
目光所及,雨正不紧不慢的下
一层薄薄的雾腾起,如饱蘸水的墨笔
滑过远山,与选厂
又在矿层与矿层的分割中,隐入矿石里
三三两两的运矿车,在盘旋的砂石路
蝼蚁般蠕动着,从车后
冒出的一缕黑烟,我试图寻找雨中采场
仍杵着的采矿工
在边坡打湿的脸颊中,我嗅到
一股熟悉的汗咸味飘过来
我猜,这雨水与汗水的交融
会不会在谷底,又酝酿出点石成金的新传说
矿山调度室
超大的几十个液晶屏,拼出
矿山生产,一大块的田
采、运、选的矿山工艺
串起每一个脚步,都通上电
智能的监测点,让每一秒的矿石
如春光,洒满大地的禾苗
一微米的变化,收入眼底
从铲尖到矿岩的密集处,注入
一小段,滚烫的热量
会以一种光电的时速
审阅出,运矿车发出的信息
调度员,那双被春天点亮的眼睛
在浓缩池的光波护送下,带着
鼠标上的矿分子,站在指尖上滑行
这褐色的晶体,散发的芬芳气息
让心脏,也会裂变出
一块抒情的铁矿石
从代表矿石日产量的红箭头
奔跑中,我恍惚看见,
闪亮的犁头,划过沃土
一块块矿石,开花结果的画卷
开往春天的运矿车
在凹山湖的观景台
我看见,一列开往春天的运矿车
自北向南,从脚下穿过去
翻斗车厢,满载的铁矿石
像初生的婴儿,被春风一捏
咧着嘴,朝我笑了笑
湖水倒影的铁路线,让我想起
很多年前,夯实的路基
用起道器,帮轨道的身骨正了正
从远去的背影中,我很想知道
这趟车,会不会在四十七米站台歇下脚
再把矿石,送进选矿厂的料仓里
在矿山,我已不知道
每天,还有多少在春光疾行的车辙
刻在凹山湖的记忆里
从悠长的笛声里,我仿佛听见
一座矿山,关于凹下去的故事
被春天,反复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