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照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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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人生何必苦长短，四季轮回自有常。
少年励志不虚度，青春壮力奋拓疆。
高堂妻小堪照应，亲朋好友宜结广。
驱壳消亡英灵在，后世评阅看华章。
改革开放以后，那是民民做豆腐生意最红火的时期。夫妻俩每天百把斤豆的豆腐，起早摸黑，凭着夫妻俩车拉肩挑，在方圆几十里的浙中浦江畈上的各个村子里卖掉。所以这些村子里的人们不仅对我熟悉，而且对我都有特定的感情称呼：年纪比我大的，就称呼我“豆腐老弟；”年纪比我小的，就称呼我“豆腐老哥”；小一辈的就称呼我“豆腐伯伯”。“豆腐叔叔”。就连我家中的两个儿子，村里人就对他们起了特定的称呼：读书好的那个孩子，人们就称他“豆腐儿子”，读书差的那个孩子，人们就称他“豆腐渣老弟”……
生意的兴隆自不必说，但在做生意过程中也遇到过“父恩比天高，母爱似海深，子孝父心宽”的形形色色的感人故事，这些活灵活现的鲜活故事深深地烙在脑海里，时刻在我的脑子里闪现，至今使我久久难以忘怀……
阳春三月的一天，我一早拉着独轮车穿村过户来到了离家五里地的后谢村。当村里人一听到“卖豆腐啦！”的喊叫声，人们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有点拎着盛有豆子的篮子、有的端着盆子，手里捏着钞票、还有的端着饭碗络绎不绝地从四面八方向我围拢来。这个说：“豆腐伯伯来两斤豆腐，今天家里来客了。”
那个说：“豆腐叔叔，先给我切一块，我爸正等着你的豆腐下稀饭呢!”
人们迫不及待的都想将自己手里的豆子、钞票、立即变成豆腐，拿回家去合家享受才痛快呢!
我也随着人们迫切的心情、有条不紊地一手称过豆子，另一手换上豆腐；一手接了钞票，又急忙切给豆腐，有条不紊，紧张而有秩序地忙忙碌碌将近个把多小时，此时我看着人们拿着自己的需求的豆腐三三两两地离我而去，围着的人也随之渐渐少去……
卖好了这村又换一村，我正准备收拾行担，再往前方村庄时。忽然前方来了一位衣着干净，简朴大方，清瘦体健，漫步走来的老哥，手端装着豆子的盆子，既羞涩又小心翼翼来到我的跟前，不好意思似的对我笑笑，然后开口说：“豆腐老弟，给我换点豆腐，儿子在北京念书，暑假回来待在家里，现在农田蔬菜又青黄不接，实在没蔬菜给他下饭呀！老婆找了点去年的豆子，换块豆腐吧？”
我接过盆子一看，只见盆子里面放着一小撮豆子，而且这点豆子里有许多粒豆子被虫子蛀过，现出一点点小孔。我看看老哥轻轻地说：“老哥啊！怎么这样点豆子啊？”
老哥难为情地轻轻地说：“豆腐老弟啊！我没跟你说呀，家里困难着呢！儿子在北京清华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读书，我一个种田的庄稼人怎么供养得起啊！现在家里能值点钱的东西都变卖掉了，而且所有的亲戚朋友也都借遍了，现在实在没脸再去亲戚家、朋友家借了，可孩子还差一年才毕业呢……”
听了老哥啼啼不休的述说，我很同情他为了培养下一代，宁可自己受苦受难的慈父之心。便把那一小撮虫蛀过的豆子也不秤，另放一个塑料袋里，切了块斤把重的豆腐递给了他，轻轻地把头一昂说：“老哥，别秤了，算了。”
老哥接过豆腐，看了看我那么慷慨仗义，十分感激地说：“谢谢豆腐老弟！谢谢豆腐老弟！……”边说边高兴地走了。
我收拾好自己的行担继续前行，对于这点乡间遇到的小事也不在话下，就继续往他村卖自己的豆腐去了。
第二天，我又拉着豆腐经过后谢村，此人还是按昨天的火候手里拿着一只空盆出现了，他羞答答地看着我说：“豆腐老弟，我见你也挺仗义的，赊我一斤豆腐吧！家里实在没有钱，这个学期孩子上学的书簿费都还没有着落呢？”
我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想：孩子清华大学那么神圣的大学都能进得去，难道真的穷困到这种地步，也许他是在我面前装穷叫苦吧？或许讲的是客气话吧！于是我就信口开河地说：“老哥啊，如果孩子上学真的连书簿费都没有的话，那你放心，就到我家里来拿就是了，我绝无二话……”
老哥用十分惊奇的眼光看着我，微笑地说：“豆腐老弟，真的吗？”
我斩钉截铁地说：“我们出门做生意的男子汉，这点江湖义气是有的，难道说话还会假吗？我们生意人从来不说玩笑话！”说完，我就切了块斤把重豆腐也不秤递给了他。
这老哥高兴地看了看我，嘴里说道：“豆腐老弟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谢豆腐老弟，谢谢豆腐老弟！”边说边高兴地离去了。
这天我卖完了豆腐回到家后，感到此人穷得有点奇怪，到家后就将此事告诉了夫人，夫人说：“你啊、你啊！我们后谢村不是有个你的“同年哥”吗？你骑车去问问他，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夫人的启示使我顿时恍然大悟，微微笑着对妻子说：“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我都还没有想到过呢!”
于是我带着此人的疑问，趁着傍晚的空隙，骑着自行车匆匆忙忙地赶到后谢村，问同年哥去了。
我趁着太阳的余辉飞速穿过湖山桥，赶到后谢村，在同年哥门口架好了车，速速走进同年哥家。
同年哥见我傍晚时分还急急忙忙地赶到他家，不知有何急事，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陪我坐了下来。
我将在他们后谢村遇到老哥借钱的事与他摊了开来，并说：“同年哥，你是村里人，了解他的情况吗？他家真的那么穷困吗？”
同年哥直言不韪地说：“老弟啊！那还会有假吗？这两位老人支持儿子上学的精神全村老儒皆知，让人敬佩。您想想：一对目不识丁的老夫妻，勤耕苦种在土地上，一年干到头有多少收入啊？除了自身的开支外还剩下多少钱？怎么会不欠债！亏空啊！幸亏‘苦竹根头出好筍’他的孩子争气，”不但在学校认真读书，在家里一有空就看书，所以从小学到大学年年都被评上三好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年年获得了奖学金，才勉强进了大学。不过也快了，再过一年就要毕业了……”
听了同年哥的一席话，我心里不仅踏实而且对于这种省吃俭用为培养孩子的精神十分佩服，连忙站起来说：“同年哥，你的话证实了他是个实实在在庄稼汉，为支持儿子上学而穷困，这种人有困难，我肯定要帮的……”
同年哥微笑地点点头说：“我们村里有些好心人也都伸出援助之手在帮他，但杯水车薪，一时很难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啊！”
我告别了同年哥，胸有成竹地赶忙往回走，当我回到村口，就有一个村里人对我说：“豆腐老哥，刚才有个老人正问路要找你呢？现在也许到你家里去啦！”
于是我向对方微微地笑笑，也不说什么，反正心中已就有数了，加把劲，赶紧骑车往回走。
我飞速赶到自己家门口，见老哥正坐在家里了。
我下了车，满脸歉意地说：“老哥，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我有点事外出了，让老哥久等了！”
老哥满脸堆笑地说：“豆腐老弟，没事的，没事的，反正傍晚的休息的功夫，多坐一会也无妨！”
我赶紧说：“老哥啊，你吃饭了吗？”
老哥连忙说：“吃了，吃了！我特地叫孩子他妈早点做饭，吃了饭上你家来的，你不会忘记我白天跟你说的那件事吧？”
我立即接着说：“老哥，怎么会忘呢？这点小事你还专程跑来，辛苦你了。明天我来卖豆腐时说一声，我把钱给你送过来不就得了吗？”
老哥说：“不！豆腐老弟啊，我们是老实人，专程赶来一趟不仅说明事情慎重性，而且我心中一块石头也就落地了。今天我已经告诉儿子了，说豆腐叔叔能慷慨地借你书簿费了，孩子高兴地跳起来，他说如果书簿费有着落了，他就早点返回学校，回校后可以上清华大学图书馆读书去，也可多学点知识……”
我立即高兴地说：“老哥，好的，我为你有这样奋发上进的孩子而自豪。那明天中午十二点钟到潘宅农商银行门口等我，我取了钱交给你就是了……”
老哥立即站了起来，拉住我的手：“谢谢豆腐老弟，谢谢豆腐老弟，那我明天就到潘宅农商银行门口等了！”说完，他就借着朦胧的傍晚，匆匆忙忙地赶回家去了。
第二天，当我按时赶到潘宅农商银行时，老哥早已站在门口等我了，我立即向他问好后，就去农商银行取了钱，然后交给了他。并嘱咐老哥转告儿子：“豆腐叔叔希望他一路小心，平安返校，学业有成……”
老哥连忙说：“谢谢豆腐老弟，你的话我一定转告到，你这种慷慨解囊的恩情我们父子俩永世不忘……”
我拉着老哥的手，两人漫步走了一程，一直送他到三岔路口——尼山村，两人才挥手告别……
浦阳江畔小村庄，祖辈耕种此地方。
风调雨顺人心欢，同舟共济育儿郎。
天地空旷读书声，淹没江水哗哗响。
问道青泥何盘盘，奋发图强读书郎。
此后，忠厚老实，知恩图报的老哥，使我们就像亲戚一样热乎起来了，凡是我路过此村，就借机会问问老哥家的情况，有机遇就送上一块豆腐给他，来往多了，我们之间无影中成了知交……
第一年他以最知交的亲戚——正月初二，父子俩就上我家拜年了。我也不仅热情地招待。而且还问了孩子：“孩子，何时动身上学校，今年上学经济上有困难吗？”
孩子爽朗回答：“叔叔！谢谢你的关心，去年我的奖学金是清华大学全校最高的，学校的领导、系主任都把我看成掌上明珠，都知道我是农村去的，家庭经济情况不妙，所以得到学校领导多方面的照顾，况且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学校的有些费用也不要再交了，这样的话经济开支也就差不多了。”
我也以长辈的身份嘱咐：“孩子啊！父母培养你多么辛苦啊！你一定要为父母、家乡争口气啊！”
他的父亲接着说：“这孩子也挺乖的。学习也好，待人也能，都能知恩图报，我也心甘情愿地为他吃苦耐劳的……”
没等他爸说完，孩子就接着说：“叔叔放心，我的父母辛辛苦苦一辈子的汗水都洒在我的身上，我现在只得以优异的成绩来回报孝顺父母，待我毕业后，我必将为家乡父老 的期望，为你与我父母的恩情创造辉煌的业绩！”
不知不觉地正月初二这个黄金时间悄悄地溜走了，傍晚时分，父子俩站起来要走了。我只得陪着他俩到村口
临别时，我给他包了个500元的大红包，并说：“这是叔叔给你的新年发财包！”
孩子彬彬有礼地推辞说：“叔叔，我都20几岁的了，不需要红包啦！”
我斩钉截铁说：“孩子，你还是学生，还没有赚钱，这是叔叔第一次给你的红包。你要听叔叔的话，一定得收下……”
孩子还是推辞说自己长大了，不要红包了……
通过我的再三解释，一再坚持，他才不好意思似的看着我笑了笑说：“那就谢谢叔叔了！”
第二年父子俩又是正月初二来来拜年了，此时的孩子已脱掉了学生装，穿上了时髦的西装，并带来了北京的特产：北京烤鸭、红星二锅头酒等，还告诉我说：“叔叔，我已经毕业后分配在故宫工作了。”
我勉励他说：“孩子，你分配的是个好单位，以后必须好好工作，钻研你的考古业务，不要辜负党和人民、家乡父老的期望……”
他接着说：“谢谢叔叔，你的话我会记住的……”
以后每年都是正月初二带着北京特产来我家拜年，我都鼓励他好好工作，他总是谦虚地回答叔叔的话我记住了，他还曾多次邀请我上北京故宫博物院去玩，他那里不仅可以住宿，而且有许多地方的门票有他工作人员的身份可以优待。我都以各种理由相劝了……
后来由于县里开展了污水共治，做豆腐这行当的污水给村里人们的生活带有许多不便，于是我就改行了，老哥那儿也去少了。可老哥父子俩的正月初二的拜年照常不误！
直到第六年的正月初二，突然来了孩子与一个姑娘，我高兴地问：“孩子，怎么不见你老爸啊？”
孩子脸上立即现出悲伤情色，痛苦地说：“叔叔，老爸得了胃癌，去年十二月住进了人民医院。母亲日夜守候在他身边，眼看父亲在世的日子不长了，母亲急电：“要我赶紧回家见上父亲一面，否则，你会遗憾终生的……”
我立即向单位领导请了假，带着女朋友乘飞机返回，当我与女友快速赶到县人民医院，老爸已神志昏迷，我赶紧趴在父亲身上，大声地说，爸，儿子回来了，我还带着女友来看你来了!您张开眼睛看看吧！”
爸果真睁开眼睛，看了我与女友一眼，脸上露出了微笑，紧紧地拉着我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病体，急切地说：“爸，儿子就在你的身边，你心中有什么事要交代，你就说了吧？”
父亲眼看着儿子懂得他的意思，挣作起精神，用尽平生力气，但还是只能发出轻微的声音：“孩子！豆腐叔叔不能忘！……”
我立即边点头边说“爸！你的话我记住了，豆腐叔叔不能忘……”
父亲听完了我重复说的话，才慢慢地就闭上了眼睛……
接着孩子有补充说：“对了，叔叔，我忘了告诉您，她是我的女朋友。今天我带着她来给你看看。咱们还是清华大学考古专业的同班同学呢！……”
孩子的女友看着我，大方地笑着，温柔可亲地说：“叔叔！新年好！我俩来给叔叔拜年了！”
老哥的病逝使我感到十分突然，一时沉入悲伤之中；但看到眼前一对生气勃勃新人，婉转地说：“你爸辛勤劳苦了一辈子，看到后继有人了，也就满意地走来……”
孩子含泪低下了头……
我继续说：“孩子，人生的路上变化多端，错综复杂，也许是荆棘，坎坷；也许是鲜花、掌声；也许是平淡、庸碌；但作为长辈的我对你无尽的爱永远伴随着你，希望你永远快乐，勇敢、自信博爱。明确目标是人生的追求，健康身体是未来的保障；知识积累是人生的阶梯，坚定信念是成功的钥匙！请记住：笑看人生，日事日清……”
孩子看着我的脸，严肃又坚定地说：“叔叔的话，我会作为座右铭，不仅牢记心头，而且永世不忘！……”
的确，这一生我们无能选择遇见谁，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与什么人相处？与这样的人来往。无需刻意去认识谁，也不必克意去讨好谁，更不要勉强留住谁，一切顺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状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