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照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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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菜花的表姐不是牡丹，鸭子的表妹也不会是鸳鸯，贾府的焦大不会去爱林妹妹……他们之间既无血缘更无共同语言。就像世间的穷人吧，他们的亲戚大半都是穷人，甚至比穷人更穷的人，我也不例外。
家住乡村，一年到头总会有远亲近邻上门来，她们来求的都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来叹穷酸度日艰难，就是想调剂一下经济，想解决一下燃眉之急。亲自找上门来了，我总得想方设法给他个应酬，或給句话回报亲朋好友人吧！就这样一年到头，来之不拒，愁眉而来，笑脸而去。可这一回我遇到了天灾，确实要比他们那些小事棘手得多，同时也使我领略到了穷亲戚的慷慨之情……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一个暑假的后期。按当时学校的惯例，教师集中县里的政治学习开始了。报到这一天，，我带着老婆、孩子去县城逛逛街，买件新衣服、替孩子上医院检查身体，然后上饭店吃餐饭。在当时乡村妇女难得上县城。正当我们逛了半天上饭店用餐时，县城的火警报呜——拉响了。这一响使在城里的每一个人都提心吊胆，想着不知谁家又要遭殃了。我们边吃边议论起这天干地燥、骄阳炙烤的日子，这失火意味着多么危险啊！我们速速吃完饭走在街上，此时街头巷尾纷纷议论着南山脚发生了特大火灾的新闻，绘声绘色的描绘火势之大，损失是近年来最惨重的一起。好幸没有人员伤亡。我们想起自己也是南山脚人，会不会……于是我对夫人说：“您们回家吧，看看家里情况咋样。”于是我陪着她们来到汽车站，买好了票，等候上车。突然同村的一位教师慌慌张张的跑进车站，结结巴巴的说：“我我的老兄啊！我找您找得好苦啊！快快回家去，家里有事了……”我知道事情的不妙，于是与夫人一起乘车回家。当我赶回到村口，昔日整齐的一排楼房，眼下成了一片灰烬。成千上万的围观者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人人唉声叹气：“啊！大火无情，惨不可睹，玩火者罪孽滔天……”目睹这一切，我真的差一点昏过去……
人走下坡路的时候最能看清各种人的丑恶嘴脸、真实面目，最能听清各种人的话中之音。此时我静下心来、观望四周，牢记心头。
半天时间变魔术似的，使我由一个温饱的家庭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此时的左邻右居见我像见了瘟疫似的避而远之。有的见我路过他门口，就早早闪进家去；有的借故发出警示：“你还这样逞强，以后别再来靠我们吧！”更有的坐视看我的笑话：看这位书呆子以后如何活法……
当我身穿人家捐送的旧衣服、脚穿草鞋，扛着石头时，便有人远远地冷言冷语、讥笑讽语：“看这先生的狼狈相，以后可神气不起来了吧！”有的趁我危难之际偷梁换柱、欺世盗名，妄想将国家下拨给我的救灾造房木材指标占为他用；更有的趁我灾后恢复人手紧张难以顾及之际，摸黑盗我基建木料……妄想置我于死地……
但穷亲戚坦然与前者完全不同了，她们不仅于我有血缘关系，有的甚至心心相印、血肉相连，他们果真伸出援助之手。
着火后第一天，近亲戚就送来了着火饭（乡村俗话）。那是米饭与豆腐羹，我们看着眼前一片凄凉的境况，含着眼泪饭哪能咽得下去。亲戚就安慰我们，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人的健康最重要，只要人健康的活着，什么人间奇迹还可以干出来……
在亲戚安慰下，勉强吞下几口饭；接着两位表嫂每人拎着几斤米，几斤豆来了。他们边看现场边说：“表弟，火是着红的，您是有希望的，这几斤米和豆度个吉利，谷米豆麦都会有的。我们都是穷亲戚，钱财上帮不了您们的忙，人力上我们有，您们用着时说一声，随时可到……
接着岳父来了，他送来了亲戚朋友捐赠衣服和生活必需品。看看一败涂地着火现场，语重心长的说：“眼光放远些，振作起精神，困难是暂时的，吸取着火教训，重建家园吧！……”紧接着姐夫妹夫来了，他们送来了几十元钱，并说：“事已如此，那就选地基重建自己的家园吧！大家都知道的咱们经济上也不宽裕，大家只能勉强地过日子，好在咱们是手工业者，造房子要用的木工活儿，到时您尽管说我们全给包下了吧……”
……
有穷亲戚做我的后盾，我挣作了精神。在岳父及亲友的开导下选好了理想的地基。随即开始筹备材料。此时两位表哥用独轮车从路过的沙地里给我送来了泥沙，并且立即上山寻找石块。他们从山上把石块一块一块翻滚下来，装上车。由于当时只有羊肠山道，高低不平，十分难走，独轮车稍不留神就会滚下山坑。此时表哥俩一人在前面扛，一人在后面拉，用尽平身力气，艰难的一步一步挨下山来。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帮我拉沙拉石块。为我房子的奠基石做出了很大贡献。
在表哥们及穷亲戚的帮助下奠基的材料基本就绪了。可我一无所有咋办呢？正愁没法度过难关时，岳父不但送来了粮食与蔬菜，而且还带来了好几个小工。这天在穷亲戚的的努力下基础终于落成了。以后便隔三差四的打泥墙，泥工虽然只要一个，但要一个泥工助理，六七个小工。每次干活都要十几个人的饭食，这饭菜的来源大都由岳父提供。要用到门窗时，我只要把木料买到姐夫、妹夫家，他们就会利用下班的空余时间，制成成品的门窗按时送到工地来，使建房工程顺利进展。
说也奇怪，泥工每做一次话，就有一次辉煌成绩，眼看着房子一天比一天升高，人虽然累了、瘦了，但心里却是无限的快乐！一次装上门框架，一次装窗框架了，一次架横梁了，一次盖瓦片了。紧接着装门装窗……不到四个月时间，在穷亲戚的无私帮助下，我终于住进了自己的新房过年了……
贫穷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缺少昂扬向上斗志、奋发努力的雄心。所谓穷有穷的活法，富有富的享受。这不正如俗话说：“人不要与人愁，蚯蚓有泥囿。”这不正说明了穷人也有他自己的活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