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

母亲，一个没进过学堂的女人   

        祖传一张啰嗦嘴巴

句句都是苦药，也是良药

夏天写作业，蚊子叮得我浑身疱疱

母亲凑来，沾一抹口水细细抹搽

厚唇嘣出三句“操他娘”

那土味的咒骂，将一身的痒

骂去了爪哇国

第一次使镰，铁牙咬我手指

疼痛从指头往心尖尖上蹿

母亲皱眉，数落一句“背时的”

漏缝的嘴呵出暖乎乎的慈气

把我的怯懦捂成了坚强

秋收后，母亲在昏黄油灯下缝补衣裳

那些密密麻麻的针脚像她的唠叨

缀好父亲憨拙，缝紧我年少梦想

       “山蚊子专叮出香汗的人”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要攀比，不要自己气自己”

一笸箩土话调出日子的酸酸甜甜

母亲走后，家中老缸再盛不起她的唠叨

我才惊觉，我老亏欠她

欠她一抹口水，欠她一口温暖的热气

还欠她未说出口的感恩

在每个寂静夜晚，反复回荡

   2025.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