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雨打寒霜,倦鸟归巢,游子还乡。
——题记
“哎,小孩儿,你是谁家的,你爸爸叫啥。”
多年前的一个普通下午,我正在和伙伴们在街上瞎闹着玩,一个看上去年龄与我父亲相仿的叔叔,带着几分挑逗,这样对我说着。
甲辰年腊月,在外求学的我完成了一个学期的学业,跟同学调侃道:“攒够了一学期的试卷,就能换一张返程的车票”。于是像往常一样,收拾好行李,早已买好回家的车票,归心似箭。
路迢迢,水迢迢,东方欲晓君行早。
虽是大巴土路,却不觉颠簸,看着窗外枯干的植物和光秃秃的土地,感慨着上次还是郁郁葱葱,并非这番景象,随之感觉时间的流逝有了对照物,顿感凄凉,不忍再看,只是一味地扳着手指头,盘算着越来越少的回家次数。
如果人都能活一百的话,在故乡的时间大概只有三十年……
来不及放稳行李,便要去街上走走。街坊邻居们站在街口“拉呱”的景象、乡下人那毫不拘束的爽朗的笑声,是那么的令我魂牵梦绕,好像只有这一切,才能彻底洗去我漂泊在外内心所染的风尘。
“去地里走一走”,心里忽然萌发了这么一个念头。农民对土地是有感情的,我是农民的儿子,并不例外。午后温度正好,无需特意保暖,阳光照在身上,无法形容。沿着河沿逛一逛,随意踢几脚土坷垃,捡几块碎石扔向不远处枯黄的芦苇,偶尔能惊出几只野鸡、野兔,麦地里还有几处积雪未化,但也洇出了痕迹,仿佛随时准备融化来滋养这片土地。脚底下的麦苗稀稀拉拉,叶子又带点黄,像是营养不良的孩子,远远望去,连片的麦苗又是一片青绿,嘴里念叨着“草色遥看近却无”,原来是这种景象。
回家,心里无端的冷清,总感觉村子里少了几分生气,不见得街上的四邻,也没了像我小时候那般孩子的嬉闹,甚至连捡食残羹的狗,都不见几只。都说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明明已经进了年关,却不见往年那熙攘的景象,许是天气太冷,都在家里猫着吧,我这样安慰自己。但我也明白,青年求学,壮年务工,社会发展的浪潮终是将我牵挂的村子卷入其中,竟有朝一日也有了留守儿童与空巢老人这般陌生的人群。
田间旧坟添新土,陌上老妪笑孩童。却是如此悲凉。
我想,离家的人儿又怎么不挂念呢,这片土地,地下埋着祖宗,地上留着童年。其实男人比女人更感性,这土地上春夏秋冬四季轮转,风里永远都留着年少时肆意奔跑的味道,怎会不令人挂念呢?
游子泪偷垂,孤鸿声韵悲。
在我看来,中国人与故乡好像有种独特的羁绊,山东人也是如此,恋家尤甚,除非万不得已,是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如此说来,农民对土地又是没有感情的,有的只是苟活的无奈。我可怜谁的儿子、谁的丈夫,又可怜谁的父母,谁的妻儿;可怜自己寒窗苦读十几载,年岁渐长,学业未精,依旧是空无用处,总不得安宁。我是农民的儿子,或许未来的我也不例外。
漂泊客停舟,半世逸尘游。一曲相思上心头,平添几更愁。
鸿鹄志难酬,提笔泪先流。梦绕魂牵何时休,霜雪落白头。
奶奶正在洗菜,准备着过年的菜肴,闲聊,说道路上的场景,无奈的笑笑,说越来越没有年味了,老太太却说对他来说早就没有年味了。正欲问个明白,老太太却说,感觉不到说明你长大了,不能再等着大人带着你们过年了,你得开始给下面的孩子们准备年味了,这才叫传承。一句话让我明白,一个不惑之年的老人,其实要比我看的透亮得多。
春节越来越近,零星有了几声爆竹响,哪家的孩子点的吧。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了,在外讨生活的人也都回来了,人们还是很珍惜这一刻的,对于中国人来说,春节有它独特的意义。
我的叔叔,父亲的叔伯兄弟,出于某些原因,通常会回家过年的他,今年选择不回来了,在电话中,托我父亲去帮他扫扫院子,贴副春联,笑着说大过年的把家里弄干净,别让人家笑话。我也趁机问他:“往常回来一趟,两三天就回去,值吗?”“值啊!不然等村里老一辈的都死了,也就没人知道我是从哪来的了。”简短的三两句话,我却听到了迟疑与哽咽。
其实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归属感,早就刻在了故乡的炊烟里,哪怕老宅已无人居住,门口的春联也要年年换新,回家的意义,从来都不是为了让谁看,而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初一拜年,街上熙熙攘攘,人们互相道着新年好,这个不起眼的小村落也迎来了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刻。不知谁家的孩子,三五成群的点着小鞭炮,惹得大人们也驻足观看。
不禁上前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你爸爸叫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