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外二首）

晨雾沿着雪峰山的褶皱游下来

白蛇般盘踞在洞口县的瓦檐

茶篓里浮动着露水的呢喃

采茶女指尖沁出青苔的纹路

她们弯腰的弧度与茶树新抽的嫩芽

形成某种古老的对称

铁锅翻炒着整个春天的呼吸

叶片在滚烫中蜷缩成婴儿的掌心

某个瞬间

我听见清明前的雨水

在经络里汩汩奔涌

茶马呼吸

竹扁担压弯了石板路

裹头巾的老汉驮着半生茶香

马帮铜铃早已锈进县志

可紫砂壶内仍悬着蹄印形状的云雾

残破的鞍鞯在茶烟里显形

驮盐的魂灵正啜饮这一季春色

当夕阳将晒茶架染成琥珀

茶梗在沸水中舒展成山脉的骨骼

那些穿越瘴气的苦

终究在舌根酿出回甘的闪电

古茶树与守山人

八百圈年轮里蛰伏着雷暴与冰霰

虬枝上停着明清的月光

守山人用烟斗叩击树皮

便有茶多酚在血管里簌簌作响

他收集坠落的茶花焙成灯油

深夜山岚漫进来时

整座木屋漂浮成银河里

一只釉色龟裂的陶皿

裂纹中渗出宋元霜雪的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