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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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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喜同源

寒假一个不经意的午后,阳光格外明亮,我坐在图书馆阅览室开始追寻一位素未谋面的作曲家的人生历程。这部传记是作曲家是陈其刚先生的《悲喜同源》。写这本书的时候他已经七十岁了,身患癌症。就如他在序言里所说:”不知道命运还留给我多少时间”,写作过程中,逝去的父亲、母亲和儿子像走马灯般如影相随,若干个清晨,模模糊糊梦见他们,还未睁眼,已抑制不住悲伤!”。

他的文字简洁明了,犹如中国画中的白描,冷静、坦诚、自省地回顾了人生这条单行道上的悲喜交集。书籍是一种神奇的存在,用短短的黑纸白字就浓缩了一个人漫长的一生,而我仅仅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像看电影似的走遍了他的一生,感受他的快乐、忧伤,他的追求以及最后失去儿子后选择在杭州躬耕书院停顿下来修炼自己的灵魂的心路历程。

陈其刚先生出生于艺术之家。他的父亲酷爱美术,曾经在上海刘海粟办的美术专科学校深造,学成归来后在家乡任教,后来被时代裹挟去了延安,在那里遇到了他的妻子,一位学习声乐的女孩。他曾这样描述他的家庭:除了戏曲、绘画、书法、音乐之外,我们的居住环境是一个工艺美术教育家的环境。

他回忆童年,第一次上幼儿园,眼泪从上路开始点点滴滴,逐渐转为倾盆大雨,最后到滔天巨浪,到了幼儿园门口直接打滚耍赖,直到看不见母亲,他说那种被抛弃的无奈、无助和恐惧完全笼罩了他。在小学,由于男孩子之间崇尚武力,打架闹事成了家常便饭,从而形成了斗狠好勇的性格,导致的结果就是头上、腿上、胳膊上、手上、脚上伤痕累累,直到今天伤疤还清晰可见。四年级时一位方脸,朝天鼻的吴老师竟然成为他心中的美女,这个神奇的变化,他不自知,直到上中学才听说了“相由心生”,他意识到这个词不但指内心的变化而引起自身的不同,也是说外部世界会随着自己的心境和情感而变化。可惜里六十年后去小学拜访老师,他心中的吴老师完全记不得他了。

五年级的时候有了懵懂的初恋。每天原本六点起不来床的他,竟然开始每天六点就蹦起来,囫囵洗漱一下就上学,他母亲问他这是怎么了,连饭都不吃?而且外面天还黑着呢,他之所以背着包急走,仅仅为了赶在上学之前,蹲在他初恋家窗户底下听她说话的声音,荷尔蒙爆发,一度忘记了冬天的冷风,这段纯真的情愫始终没有说出口,但从相互间不可言说的好感和感触中表现出的腼腆与羞涩,心灵的相通不言而喻,只因不善表达,注定只能化为心底永久的一段美好的回忆,他说人生初见的美好,太过珍贵,不可复制。

上了中学后,考试败北,只能去北京120中学,当听到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招生,决定报考,结果竟然被录取了。进入附中,一下子进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紧接着开始了文化大革命,学业被迫中断。父母被批斗,他经历了从原来“出生好”的家庭瞬间变为“出生不好”的家庭所带成的巨大落差,激发了他独立思考、独立学习音乐和其他一切知识,包括历史、政治、哲学,谈到这段经历,他说:有些人因而沉沦,而一些人则因此而被激发,我当然属于后者!”

接着开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他跟他的同学成为了被改造的对象,度过了人生中严酷的三年,同时也收获了爱情。这场运动磨练了他,他不再是音乐学院附中的毛头小子,而是对社会、对人性有了深刻的认识,懂得谨言慎行,认识到夹起尾巴做人的重要性。

22岁那年,中学毕业生能进大学学习,俗称工农兵学员。他选择去了浙江省歌舞团工作。他跟初恋结婚了,他的妻子是一位业务能力很强的钢琴演奏家。在乐团的五年,他时常跟妻子你追我赶,有机会大量聆听古典音乐作品,不断加强业务学习。1977年高考的大门重新打开,他报考了中央音乐学院。全国2000多人报考,只录取26人,竞争异常激烈。他很幸运地被作曲系录取了,他说历经五年的卧薪尝胆,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重回北京的机会,令他义无反顾地走上了作曲的路,人生自此被改写。

进入中央音乐学院后,他如饥似渴地求索。三年级时参加了全国研究生考试,死磕英语和业务课并且杀出重围,成为留法学生,师从法国作曲大师梅西安。他描述这段经历时感慨:如果我的人生没有发生这件事,很多后续都不会发生。比如说,没有几个人能在你自己的领域中,找到一位本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人物之一,你能靠近他,从他那儿吸收到养分,让他影响你,帮助你改变一生。师从梅西安的学习大大地改变了他过去三十多年对己、对人、对专业、对世界的眼光和态度,这是他所收获的最为重要的财富。

在法国的那几年,他的作曲事业取得了很高的成就,被欧洲乐坛尊称为“中国当代音乐之王”。他担任了2008北京奥运会音乐总监,为张艺谋的电影《山楂树之恋》《金陵十三钗》和《归来》创作音乐。如果这些都是人生中“喜”的部分,同样伴随人生的还有“悲”的成分。

2012年8月底,他的独子陈雨黎曲瑞士访友,不料在苏黎世湖边的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他说:“知道他去世的消息,我正在飞机上。我当时就想,如果飞机掉下去也挺好,否则他已经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所有的工作,我所有的作曲都没有了传承!”。2019年,他被查出肺癌,饱受病痛折磨。他的一生经历了大喜大悲,尤其是中年痛失爱子。自从患病后,他归隐故乡,回望创作与人生,一路跌宕起伏、悲喜交织。

他在书中写道:“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总想抓住些什么,但最终发现,没有什么是能够永远留住的。然而,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总是怀揣着向往和梦想。如今回首往事,那些难以言喻的温馨与伤感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我们宝贵的回忆。我们一生都在追寻幸福,但最终可能只是化为灰烬。在痛苦的海洋中,幸福只是一个小点,如同婚礼上的一刹那,我们以为幸福从此降临,但那只是幻想,随之而来的是为实现理想和活下去的抗争。这样看来,人生旅程中,理想一旦实现,紧随而来的就是痛苦,没有例外。它们就像孪生兄弟一样,无法分割。

73岁那年,他带病参加窦文涛圆桌派时曾说:我其实是一个特别伤感的人,因为满满的回忆、幸福的回忆,丰富的回忆,痛苦的回忆,痛苦的回忆其实并不多,幸福的回忆是最多的,包括过去痛苦在回忆中间也会变成幸福。那个痛苦你度过来后,你会觉得再也没有那么痛苦了。人生是悲喜交集的单行道,在雾漫漫中寻找真我的过程。人生的意义是获得自己应有的生命力,不需要别人认可的人,最终会获得自己应有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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