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唠叨

1

老爸对我说：孩子，我和你妈快七十了，不中用了。我跟你大哥商量了一下，从下半年开始，我们就靠你们兄弟俩负担了。按你哥的意思，责任到人，谁负担的老人，就到谁家里生活。他负担的那一个，就跟他去县城生活。

老爸看着我，接着唠叨：孩子，按我的想法，我想跟你在一锅过。你孩子还小，我还能帮帮你。加上你年轻，很多事情不怎么懂，我可以帮你做做主。就在星期六的晚上，你哥说大家碰个头，把这事定下来。你哥还说为了照顾你，我和你妈先任你挑选，挑剩下的就归他……

老爸还在不停地唠叨，但我心里却嘀咕开了：这是照顾我还是为难我啊？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么好挑啊！

我面带难色地打断老爸的唠叨，说：这样挑不大好吧，挑了老妈，伤了你的心。挑了你，便伤了老妈。要不干脆抓个阄吧，抓到谁就是谁。

老爸假装没听见我的话，因为大哥的意见他是不好忤逆的！

他仍然只顾唠叨：你现在还年轻，孩子小，负担重，你妈抽烟带喝酒，我烟酒不沾，不会给你带来什么负担，我还是希望能在你一锅。你这几天考虑一下吧，到时候一定要选我……

2

听完老爸的话，我的心犹如一壶沸腾的水，不停地翻滚着。

我大哥在县城的中学教书，比我大15岁。既是大哥，又是我初中时的老师。虽然我快二十五了，但在他眼里我还是他的学生，大家庭的一切事情都由他和老爸说了算，我只管执行就OK了。

我知道老爸之所以选择跟我过，一方面，老家是他一辈子坚守的老巢，临老了还要离开，他不乐意。另一方面，他是真心爱我，放不下我。

老妈生我的时候，老爸年将四十，中年得子，岂能不爱？老爸对我的爱总结起来是：童年时的宠溺，少年时的期盼，青年时的苛责。他希望我能成龙成凤，成为他的骄傲。但现实和理想落差太大，看到我如今的惨状，老爸还能高兴得起来？于是就不停地唠叨，唠叨到我快长耳茧了，精神快崩溃了。从内心来说，我渴望自己能独立起来，我都是三个孩子的爸了，二十几岁的人了，不想事无巨细地被人管着，更不要听他没日没夜地唠叨。即便赡养老妈的负担大一点，我也不在乎……

但是，到时候如果我真的选了老妈，那将会是怎么的后果，老爸岂不是很伤心，他能承受这样的选择吗？

3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的晚上。晚饭后，参加“会议”的主要成员都准时到齐了。以示公证，大哥还特意请来了老妈的亲弟弟——咱们老舅。农村风俗，娘舅大过天。

家庭会议由大哥主持。话不多说，开门见山，大哥直奔主题，清了清嗓门说：现在咱爸妈年纪都大了，丧失了劳动能力，接下来得由我跟老弟两个人给他们养老了。为了方便照顾，归我负担的老人，就跟我去县城生活；归老弟负责的那个，就在农村跟老弟生活。老爸老妈还有老弟有啥意见吗？

老爸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表示：没意见！

我们也分别表示没什么意见。

大哥说：既然没意见，那我跟老弟两个人就来划分责任了。还是简单一点吧，由老弟任意挑选。老弟，你是要老爸还是要老妈？你先挑吧！

果然是按老爸所说的套路，虽然我事先有准备，但还是被大哥问得手足无措。

我说：这样选让我好为难，还…还…还不如抓个阄吧！

大哥说：有什么为难的，抓阄不好，传到村里去会被人笑话！

大家的眼光都齐刷刷盯着我，等我做出抉择。

请原谅我当时的年少和无知，因为在我心里只想渴望自由地生活，不想有个老爸事无大小的地管着，我太想跳出他的羁绊了。在那一瞬间，我拿出十二万分的勇气，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我要老妈！ 然后脑子嗡地一声，一片空白，红着脸，深深地垂下了头颅，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那一刻，我能相像得出老爸的失望，仿佛看到他的心在滴血。他一定会被我的选择惊呆了，他一直深受的小儿子居然不要他！

我不知道会议是怎样结束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家的。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无颜面对老爸。我估计他一定是恨透我了，从此再也不管我了。想到这些，我眼里就会充盈着愧疚的泪水。

4

按照大哥的计划，老爸得跟他去城里生活了。临行前的那个晚上，老爸来找我，他是来辞行的。我硬着头皮，羞红着脸，低着头不敢正视老爸，准备接受他的埋怨和唠叨。

听老爸的声音，我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十分低沉。

老爸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这几天怎么不见你的踪影，是不是有意躲着我？我明天就要跟你哥去城里了，从今往后，一切事情都靠你自己了，我真的是放心不下你啊！你还年轻，涉世不深。

老爸的声音有些颤抖。

停了停，老爸接着说：首先你跟邻居们要处理好关系，遇事要沉着，不要急躁，你那急躁的脾气要改。还有门口垄里的那块田，靠水沟边有一个漏，你要经常留意，黄膳动不动就钻穿了，一钻穿水就漏光了。背后坂上那块地，靠树脚下转角处有一条好粗的树根，在犁地的时候要特别小心，稍不注意就会折断犁头尖。还有你这三个小孩都是丁不点儿大，要看管好，千万不要让她们玩水，水火无情啊……

这天晚上，老爸唠叨了很多，也唠叨了很久，唠叨的一切内容，都是对我无尽的牵挂和不舍，哪有半点怨恨？

听着老爸的唠叨，我不禁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