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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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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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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小园两重景

春天,总触动人的灵感。前几日,赏樱看柳时,突发兴致,自撰一幅对联:“可怜楼西花将去,犹喜柳上春更深。”春日小园,两重景色,敝帚自珍,仔细玩味,自感还有些味道。

在小区楼房西侧的公园里,暮春的风带着些缠绵,一株株绽放了大半个月的樱花到了将谢的时候,那些或粉或白的花瓣在风里打着转,像谁失手撒了满袖的碎碎,连落在青石板上的姿态都含着眷恋——是的,这便是“可怜楼西花将去”的光景。这“可怜”二字,当是文人独有的温柔,不是无病呻吟的嗟叹,而是俯身拾花时指尖的轻颤,是看花瓣半沾尘土仍要为它找片干净草地的固执。瞧,那花枝虽然有些委顿,却还有零星几朵倔强地支棱着,像是在与时光讨价还价,硬要在谢幕前多留半分颜色。

当目光从樱花飞谢收回的刹那,公园另一边的柳枝忽然牵住了视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新绿已从柳梢往下流淌,在枝头洇开层层涟漪。说是“柳上春更深”,倒像是春意顺着柔枝在攀爬,最顶端的嫩芽还带着鹅黄的怯意,越往下越浓,到末梢竟成了能滴出水的翠色,仿佛要把春天藏在深处。清风梳柳,细长的柳叶似千万只小手在招摇,招摇的不是盛放的热烈,而是生长的笃定——看,那嫩芽挨着嫩芽,新枝缠着旧枝,似乎是在替凋零的樱花说着未竟的心事:春天从未离开,它只是换了种模样存在。

自我感觉这幅对联有点妙,妙的是用“可怜”与“犹喜”搭了一座桥,让两种情绪在小园里相逢。初读时,你可能只感觉不过是寻常的伤春与喜春,细品才会领悟其中蕴藏着光阴的辩证法。楼西的花不是突然凋零的,它“将去”的过程原是与柳树上的春深同步进行着:当第一片花瓣开始打卷,柳芽已从苞里探出尖儿;当落花铺满小径,柳叶正在风中织出绿烟。原来,自然从来不会让某一种消逝成为孤绝的句点,它早就在别处埋下了延续的伏笔。

中国人的伤春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带着期许的回望。就像这对联里的 “柳上春更深”,“更深”二字藏着对时光的信任——春天不会因为花谢而浅淡,它会在更坚韧的生命里扎根。柳枝不像花朵那样惊艳,却能从春寒料峭一直绿到盛夏,用绵长的绿影舒展着比绽放更持久的力量。

漫步小园看这两处风景,其实,联中还有未说尽的深意:所谓 “可怜”,是对美好易逝的深情凝视,而“犹喜”,则是看透轮回后的欣然颔首。花与柳原是春天的两面,一面教我们学会告别,一面教我们懂得重生。就像指尖抚过栏杆,轻轻触摸的凉润里混着落花的柔与柳叶的滑,两种温度在掌心跳成同一首关于生命的曲子——消逝从不是消失,而是以另一种方式参与永恒。

当暮色弥漫开来,楼西的花影渐渐模糊,柳树上的绿意却愈发清晰。风过时,有细碎的花瓣落在衣襟,抬头又看见柳叶在晚风中摇曳,像是在轻轻抚拭天边的霞光。这个时候,我竟忽然觉得这幅对联写的岂止是春日小园的景致,其分明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生命观:在凋零处看见流转的生机,在变迁中相信不息的希望。就像那些年年归来的春天,总在旧事物的残骸里,长出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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