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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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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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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记

宇宙在昼夜更替中激荡着,一批批动植物在它的怀抱复活又死亡,这一奇特的现象,发生了上亿年,未曾停歇。

蚂蚁是世界上无数生物中的一种小生命。人们可能忽略它的存在,但它顽强的生命力,无时无刻不在这个神秘的世界,扮演重要的角色。

我曾在一个炙热的夏天,遇见一群蚂蚁,它们像士兵整齐行走在大地之上。我抖擞起精神,试着和它们并肩前行,以便快捷地跟上它们的队伍。前面的蚁后看起来好威武啊!它伸起壮硕的身体,立起地面好高,扯着嗓门叫喊着,让后面的队伍快速跟上。它好像已经看见了我的存在,冲着我伸出长长的触须感知着。当然,它无法懂得我的心思和语言,但我能感觉到,和我一起前行的蚂蚁在听到号令后,步伐明显地加快了。

母蚁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快速行动起来。它们害怕自己的孩子掉队了,或者是在半道上遭遇不测,它们用身体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宝贝们。前面是一条小水沟,越过水沟,爬上一座土丘,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就是它们的新家了。我身边的两只母蚁,拖着沉重的身体在行走,它们身上担负着蚁后的重任——食物、杂草和工具等,这是蚂蚁生存下来必不可少的什物。它俩在嘴巴上骂骂咧咧着,似乎在说,蚁后给它俩分配的任务太重了,它们有些吃不消。它们一路上交谈着,一个说,你看蚁后有多偏心有多霸道,有多么不近人情,根本不管我们受苦蚁的死活。

它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可蚁后还在前面一直催促着。“快走啊,快点,快点跟上,”蚁后的呼喊声传遍整个蚂蚁群。它们这次长距离跋涉,其实也是被迫无奈,从前的生活区,已被一场大火毁掉了,在这场火灾中,死去了它们不少的亲人和同伴,现在这些急行军的蚂蚁,都算是侥幸躲过一劫。它们说话的声音很微弱,但我能从别的蚂蚁的相互交谈中,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

现在,它们是要去一处在去年夏天就觅好的住所。这个地方在一棵高高的垂柳树下,树头足有三十多米高,矗立在山丘特别显眼。山丘下有它们喜欢的小溪,还有它们熟悉的邻居都在这片区域。它听说蚂蚱哥哥也去了,蜻蜓姐姐也到了,蝴蝶婶婶,甲壳虫大叔它们都到哪里去了,那里将是它们期待的生活乐园。

此刻,它们又开始怪罪起蚁后来,“不听大家的劝告,一意孤行损失了许多伙伴,并且还得举家搬迁,我们的身体已快累垮了。”它们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嘴上抱怨着蚁后。它们的说话声,已被不远处的蚁兵听到了。蚁兵睁着大眼睛瞪了它们一眼,并用细细的触须在它们的面前晃了两晃,它俩吓得就再也不敢大声喘气了。另外一个小蚁兵快速跑到前方,把它们听到的话语汇报给蚁后,蚁后勃然大怒,吩咐左右的蚁兵们,带上刀剑,迅速来到母蚁们面前。

这是要斩首示众吗?我紧盯着它们的一举一动,当然,作为人类的我,是不可能帮助这两只可怜母蚁的,我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它们的情况。只见在众蚂蚁的簇拥之下,蚁后一声号令,所有的蚂蚁都朝这两只“犯罪”的母蚁面前冲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它俩围得水泄不通。蚁后再次伸起自己壮硕的身体,用凶狠的眼神扫视一番四周,只见黑压压的蚂蚁群,围着那两只母蚁拳打脚踢,狠劲地撕扯,两只母蚁已被揍得动弹不得,它们瑟瑟发抖地躺倒在众蚁中间,我能看出它俩已伤得不轻。揍完母蚁后,众蚁在蚁后的带领下扬长而去,两只可怜的母蚁,相互用细长的触须安慰着彼此,它们已不可能继续待在这个大家庭里,只能另辟蹊径。

它们一瘸一拐缓慢地行走着。时间已过正午,白花花的太阳,一点也没有退却的意思。它们觅得一处小丘,倒头便沉沉地昏睡过去了。

睡了不知几个时辰,它们感觉肚子饿了,一只叫蚁雀的蚂蚁伤得最重,另一只叫蚁翼的蚂蚁稍许好点,蚁翼搀扶着蚁雀端坐起来,蚁翼便独自去觅食了。它跑遍周围的草丛、山坡、野树林,终于发现丢弃半截蝉的身子,它拼尽全力,将这份美餐拽到蚁雀的面前。蚁雀看到蚁翼为自己带回的精美食物,它喜出望外,在吃完这顿美食之后,它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好了很多,它俩又开始缓慢行动了。

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它们终于觅得一处清爽之地——在一棵不是很高的桑椹树下休息起来。

忽然在不远处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它们两个同时站起张望,发现是它们蚁群中的公蚁——蚁龟。蚁翼知道蚁龟是来找蚁雀的,它俩早在前几天就眉来眼去,它对谁都没有说。它害怕这样的绯闻传出去,被蚁后知道,是要杀头的。所以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它的心里。它和蚁雀是好闺蜜,是不可能去告发它的。它看见蚁龟慢慢地走在蚁雀面前,用火辣辣的触须触摸着彼此,爱的火焰在这空旷的原野上燃烧着,温暖着蚁雀受伤的心。此刻蚁翼内心感到特别难过,它既羡慕又嫉妒蚁雀,它强迫自己不要把气愤发泄出来,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下,它决心离开这里,它要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家园。

蚁翼不知道走了多久 也不知走了多少里山路,前面是一处悬崖峭壁,它感觉自己孤苦伶仃举目无亲,像是一片秋叶在大地上踽踽前行,这沉重的大地啊,已耗尽它身上的全部力量,让它心力交瘁,悲伤不已。大地上吹过的微风,天空中飘过的白云,也像时不时地在打断它前进步伐,它感到眼前一片茫然与恐惧。

蚁翼已爬到悬崖的半山腰了,它并不害怕路途多难走,现在,它最害怕半道上遇见天敌螳螂和食蚁兽它们,如果碰到了它们,那么它的小命也会交代在这里。

蚁王已领着大队人马穿过小树林,抵达它们的家园。母蚁和公蚁们个个摩拳擦掌展示着自己的本领,它们用自己脑袋前面,那双特有的钳子运送着泥巴和食物,在那棵葱郁的大树下,安营扎寨筑堤坝,修房舍,修建起千万条小径,通向自己的巢穴。当然,公蚁是没有家的,它们只是蚁后的仆从,在蚁后的带领下生存和战斗。它们这个大家庭有着严格的纪律和超强的执行力,保护好蚁后的健康与安全,是它们蚁群神圣的使命。

在蚁后的带领下,大家各自忙碌着。在大伙忙得热火朝天时,有蚁兵来报,有几只蟑螂抢夺了它们找来的食物,于是蚁后带着大部队出动了。只见密密麻麻的蚁群一排接一排出现在蟑螂面前,蟑螂王在听到蚂蚁的吆喝声之后,也呼唤着自己的同伴抓紧时间赶过来。大战一触即发,已有几只小蚁兵和多只蟑螂在地上扭打在一起,蚁后一声令下,大量的蚂蚁冲向蟑螂的队伍,蟑螂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几只蚁兵五花大绑抬到蚁后的面前。蚁后用凶狠的目光扫视一番,再用长长的触须嗅了嗅蟑螂,示意蚁兵们抬回巢穴共同分享蟑螂这顿美食。蟑螂王被活捉之后,众蟑螂已乱作一团,它们纷纷四散溃逃,众蟑螂已经见识了蚂蚁的厉害,但是,它们没想见蚂蚁会这么快,就把它们蟑螂族打败。

众蟑螂已气得面如死灰,个个咬牙切齿,它们有心找回蟑螂王的尸体,奈何蚁道已被蚂蚁封死,它们只好灰头土脸地回到自己的巢穴。

蚁后打败蟑螂王之后,高兴得合不拢嘴。它们要好好地庆贺一番。它们找来上等的食材,和新鲜的蟑螂肉一起美餐一顿,蚂蚁个个吃得腰围臀圆喜笑颜开。蚁后在开怀畅饮之后,叮嘱蚁兵们加强戒备,小心蟑螂再次卷土重来。

蟑螂王死亡之后,蟑螂部族急需一位能掌控大局的蟑螂王出现,大家思来想去,一致同意由老蟑螂王的儿子蚜蛉来接替新的王位。蚜蛉已近成年,它长着硕大的眼睛,留着长长的胡须,大伙已明显看出新头领的端庄与威严。新头领蚜蛉将是它们蟑螂族群的未来和希望。

蚜蛉在痛定思痛中,思考着复仇计划,它准备好大量的食物,命令所有的母蟑螂不准外出觅食,都待在巢穴生产小蟑螂,母蟑螂一个个鼓着圆滚滚的肚子,每只母蟑螂能在一天之内诞下十二只小蟑螂,在短时间内,整个蟑螂家族的数量就增加到昆虫类的第一名。它们每天苦练技艺,操练打仗本领,它们像是打过的鸡血,战斗力惊人。

夜晚的月光,像是使出浑身解数,照得满世界恍如白昼。蟑螂王蚜蛉带着众蟑螂出去觅食了。在经过一座池塘时,听见花衣青蛙和绿衣青蛙不停地鸣叫着。众蟑螂停下脚步侧耳聆听,原来是花衣青蛙在呼唤它们的首领蚜蛉。只听见花衣青蛙说:“我说蚜蛉呀,你们就别枉费心思了,你们是根本打不过蚂蚁的。蚁类是这个星球上非常强大的物种,它们可以搬山填海,可以吞食豺狼虎豹甚至是大象,可以穿行陆地与海洋,可以翱翔蓝天,你们是打不过它们的。”蚜蛉听着花衣青蛙呱呱地叫唤,众蟑螂在边上急得上蹿下跳,它们已箭在弦上,不知如何是好。花衣青蛙和蚜蛉之间的谈话,被站在池塘里的蚱蜢也听到了,蚱蜢一个箭步冲到岸边说:“我们邻居一个小姐姐,在昨天也被蚂蚁它们食掉了,真是可恶,我们也没碍着它们什么。”“真有这事?”蚜蛉歪着脑袋有点不太相信蚱蜢的话。绿衣青蛙说:“是真的,它在白天出去晒太阳时,亲眼看见一只蚱蜢被蚂蚁给食掉了。”蟑螂王听见青蛙和蚱蜢它们这么说,心里也有点害怕,万一它们真的再次被蚂蚁打败,那么它们这个家族就彻底灭亡了。

蟑螂王蚜蛉在剧痛中,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它现在咽不下这口气,不打败蚂蚁,它也无法在族群面前抬起头来。不觉间,蟑螂王已到达自己的巢穴,它已决定给蚂蚁来一个下马威。

翌日清晨,蟑螂王一声号令,所有的蟑螂迅速行动起来。这时候,刚好被路过的蚁翼看到了,蚁翼听到蟑螂们的呐喊声:“杀死蚁后!”“杀死蚁后!”蚁翼快速溜过蟑螂的领地,来到蚁后的部落,它把这个危险的信号报告给守城的蚁兵,蚁兵快速来到蚁后面前,将蚁翼听到的消息报告给蚁后,蚁后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它火速传令,关闭所有的蚁道,绝不应战。它要蚁兵们打探好具体来了多少蟑螂,自己能否应对,蚁后思索着接下来该咋样应战。

蚁翼这次带回的消息是有功的,在众蚂蚁的恳求下,蚁后宽恕了蚁翼之前的罪过,蚁翼这次算是彻底地在蚂蚁群安稳下来。

蚁雀和蚁龟经过一个多月艰辛努力,终于有了自己像样的家了。它们也接纳了许多从外地流浪回来的其他族群的蚂蚁,在较短的时间之内,它们已拥有数量可观的蚂蚁群,其中群体中的蚁雀的二女儿蚁蚧的本领最为出色,它身材高大魁梧,干事干净利落,战斗力勇猛,已受到越来越多的蚂蚁们认可。

在一个凉爽的午后,蚂蚁们的选举大会正式开始了。只见蚁群里的蚂蚁一致高呼蚁蚧的名字,大家不由分说,便把蚁蚧推上王位。蚁蚧接下来要宣布蚂蚁族群的各种制度和蚁事安排。它们的生活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在这段时间里,它们有丰富的营养,也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冬季食物。它们的地盘已越来越大,一批又一批成群结队的蛹蚁在诞生,在不久的将来它们将是这片土地上又一股强大的力量。

蚁蚧被宣布为蚁后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干体力活。它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诞下小宝宝。看着蚁后身体臃肿的样子,蚂蚁们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它们信心十足,一定要将自己的蚂蚁家族发展壮大。蚁后蚁蚧除了产宝之外,偶尔也会外出巡视领地,它现在已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是一份荣耀也是一种责任,它不能辜负全体蚂蚁的期望。

对于它们这个不是很强大的蚁群来说,稍有闪失,就是灭顶之灾,蚁后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一切。在它的精心管理下,它们的日子蒸蒸日上。它的能力也受到越来越多蚂蚁的爱戴与拥护。

时间如流水一样,缓慢地流淌着。蚁蚧家族的生活紧张而又快乐地进行着。不知又过了多少个时辰,蚁蚧登上山巅雄视天下,它指挥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地穿行在辽阔的大地之上,在它的坚强领导下,它们抢夺食物,霸占水源,破坏工具等,它们精神抖擞信心倍增。

一天早晨起床,蚁蚧听到母亲蚁雀说起,从前由于辱骂另外一只老蚁后,把它从蚁群驱逐出来时,女儿蚁蚧已被气得够呛,它决心要为母亲报仇。它感觉自己已是这片土地最强悍的蚁群。它派遣蚁兵四处打听老蚁后的下落,不多时,就有蚁兵来报,老蚁后就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安家生活。于是蚁蚧一声令下,整装待发的蚁群浩浩荡荡地奔赴老蚁后的巢穴而来。

相比其他类的动物,蚁蚧是知道蚁类巢穴的内部结构。它一声号令,所有的蚂蚁迅速在大树下结集起来。上下树对于蚂蚁来讲,就像我们人类行走高速公路一样快捷自如。它们已将老蚁后的巢穴团团围住。老蚁后也不是吃素的,它倚仗蚁多势众,把蚁蚧它们也围得水泄不通。蚁兵们已经厮打成一团,说时迟那时快,新蚁后蚁蚧一个箭步冲上去,便把老蚁后的头颅啃了下来,众蚂蚁看见老蚁后死了,吓得胆战心惊,魂飞魄散,老蚁后的部族像溃堤的潮水四散潜逃,踩踏死伤不计其数,它们拼命逃到一条长河边,相互搀扶着迅速游到河流的对岸,算是逃过一劫。

再说新蚁后蚁蚧,它把老蚁后的巢穴洗劫一空,兴高采烈地回到自己驻地,它也活捉回不计其数老蚁后的部下,其中就包括蚁翼。蚁翼这时头摇得像拨浪鼓,它害怕新蚁后会杀了它。蚁翼叫嚷着要面见蚁雀。蚁雀早已听到女儿凯旋的消息,它高兴得合不拢嘴。在众蚂蚁的搀扶下,蚁雀来到蚁翼的面前。蚁翼早已哭得泣不成声,它老泪纵横地讲述起自己在老蚁后族群里所遭受的虐待,以及自己死里逃生跑到老蚁后族群的经过。蚁雀的心也微微颤抖着,它想起自己和蚁翼在一起时的风残露宿,那时,还是多亏蚁翼的帮助照顾,它的身体才能迅速好转起来,自己才能挺过那段生命至暗时刻。它用颤微微的触须,轻轻搀扶起蚁翼,把蚁翼接到自己的巢穴,好吃好喝,自不必说,它们还像是从前一样,过起幸福美好的生活。

蚁蚧的势力,已发展得越来越强大。它多么希望这种幸福美好的生活可以永远延续下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天晚上,突然电闪雷鸣,顷刻间,大雨倾盆,周围的野兔、野鸡听闻惊雷,四处乱窜,乌鸦盘旋在空中一直哀鸣,蚁蚧感觉到大地在震颤,让它一阵目眩。

凭老母亲蚁雀多年的生活经验,这是预示着将要有一场大的浩劫。但血气方刚的蚁蚧并不相信母亲所说,它还是每天领着众蚂蚁在巢穴里歌舞升平逍遥快活。 在大雨过后没多久,蚁类的天敌——食蚁兽来了,食蚁兽伸着足有一米多长的舌头,步履蹒跚地来到它们的巢穴。食蚁兽看见密密麻麻的蚂蚁,开心极了,它三下五除二,就将整个蚂蚁家族消灭殆尽,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笨重的身体,大摇大摆地离开蚁穴,扬长而去。

灾难既然必然来临,只能选择顺其自然。大地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是啊!大地时刻滋养着万物,也在瞬间夺去万物的生命,但我们不能忘却这片神奇的土地曾带来的勃勃生机。看吧,天上的白云愉快地飞翔着,河水也一刻没有停止,当然,大地并没有因为谁的离开而去伤感,没有因为失去谁而丧失它应有的灿烂与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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