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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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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4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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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徒》节选


 

大风歌

 

 

重新回到原点,黄沙盖住羊皮经卷

不到地图美好的事物

像水,

流进沙漠

 

走多远,都要相信路

与土的结合,一粒沙是佛子,保佑使徒

地有大胸怀,容得下万物

 

事实上,小柴达木是一个幻觉

仙人掌开花,鹰群不语,

沙丘献上首级,风捉拿归案,项羽输了

刘邦也输了

 

 

逐风者

 

 

天空收走河流,阳光吸食器

扎在朝圣者身上汲水

不愿委身于一颗梭梭树,必须摆脱安静

强加的紧箍咒

 

跟着风,一是深渊,一是抵达

都是陷阱的另一种

呈现方式,走在路上,脚下有呐喊

阳光在催促

在一块石头上写下:这里曾经是一座海

 

倒扣过来,解救乌云吞噬的蓝天

不断重复自己,戈壁肚子里

装着海,正在囤积愤怒

 

 

心无邪

 

 

羊群去了哪里,鸟雀折了翼

热情是太阳的常态,沙砾习惯了滚烫抚摸

亲近它的万物,我将膝盖

埋进沙砾,取出深藏关节中的湿气

 

梭梭树紧锁眼睑,一滴泪不想

像一个悲伤到极点的人,失了声就不想哭

多久没有见过雨,叶瓣上

若是生出露水,必将是一种奇迹

 

沙土掩埋旧车辙,新轮印上去

像摞在佛堂的经卷,每一行都有诸神的指引

脚踩阳光,心上的雪在安静的落

 

 

行酒令

 

 

辽阔一词,在这里

显得毫无意义,旷野看不到边际

天有多广地就有多大,

只装两件事

 

从东到西打赤脚的僧人

慈悲的佛,端坐心上,河流失了身

石头底下埋着什么

听不到虫鸣,没有猜拳声

 

使徒迫切,向着远方的雪

追着风,迎着太阳

黎明的背面,有月光,雪山举杯

斟满一盏酒敬天地

 

 

偶遇辞

 

 

还有什么比在石头内部走一遭

让人欣慰。亲手触摸

石头的心,感知某种动荡

黄沙掩埋

 

还有什么比理清心上旅途的纹理

让人欣慰。风遇到沙子

会尖叫,我总觉得是某种愤怒

安静能让人陷入

某种幻境

 

风说炸弹威力不够,沙说刀子不够锋利

行者高举手臂

远处来菩萨在前,沙暴在后

 

 

苍鹰赋

 

 

甲胄在身的使徒不能施礼

诸神会宽恕,这不是无礼的行径

苍天在上,仰首为敬

翅膀上有经卷,云朵的佛龛

谁看到了谁供奉

 

几万里戈壁疆域无法计算

尽是财富看门人啊,视金钱为粪土,取之不尽是灭亡之路

 

钥匙是一滴眼泪,没有悲伤

没有痛楚——

阳光在石头上写下密码,苍鹰将骨头

扔向标记处

裂缝里有通往生死的法门

 

 

水丹霞

 

 

两种毫不相干的事物,相遇

水,具有包容性,沙子,具有随融性

如此生动,比不上

梵高,画作中充满灵动的生气

 

小沙丘像开在荒漠里的花朵

但我不可能长久拥有,荒漠把自己

墓场,沙丘坟墓

极力纠正,另一个我固执的思想

从来不会相互握手

 

守卫者站在崖边上——

鹰群

一言不发,想要取食仙人掌的果实

需要越过它的尖刺

 

 

愤怒印

 

 

医治人间顽疾,需要把佛请回来

这是信仰者的想法。鹰隼展翅而去,天空中

不过多出一个黑点

 

清晨捡拾露珠,仿佛诸神赠予的章节

露水怎么拾得起

如果真的能够拾起,应该献给谁

贝叶经上没有记载

 

整整一日,期盼到最后才显现

沙海人世深

太阳隐退,天空囤积愤怒

神降罪人间

苦难,生根发芽,比荒草茂盛,比荒草野蛮

 

 

极必反

 

 

集结完毕,只待大风下令,推动一堵沙墙

来惩罚世人,警醒失魂的水

作为外来者,身在沙漠深处与身在

沙漠边缘,没有区别

 

良久,站立的人低下头颅

大风是手执尚方宝剑的差役,执行神的旨意

判决公正,施法得当

 

放下身背的俗世、烟火、凡尘

生与死轮回不止

只带经卷志在必得,沙漠张开巨口

吞噬能够吞噬的一切

 

 

曙光升

 

 

没有集结号。撤退并非懦弱,放下一应负重

面见戈壁,触摸深处埋藏的经卷

慈悲是一缕曙光,撒在人间的春风

与雨露

 

风与沙,反复暴动,起义

谁是赢了的哪一个,没有准确答案

对于渴望,长途跋涉

在充满水色的深眸中藏下更多温暖

 

忍不住回头,来路

已不知所踪,往前走即可

——路保佑行者

关上身后的门,打开眼前的窗

阳光如此美好

 


双面刃

 

 

路,保佑行者——

路,隔开生死——

 

没有比隔路相望再远的距离

隔着鼻梁的两只眼睛,生相依,死不相见

世间万物相互对立

面对一株野草捧起的笑脸

像两个前世熟知

今生相遇又彼此不认识的人

 

一切交给路

能记住所有脚步,但不会说

谁的腿部有伤

路的尽头充满阳光

也可能藏着

大雪……

 

 

魔鬼城

 

 

每个人心中装着,一个恶魔,一个救世主

不论谁赢,输的都是大自然

魔鬼城只剩名字,突兀的石头

像没有精气神的人

 

好在天地辽阔,容得下生,容得下死

命运交给黄沙,生死

别在鹰隼的翅膀上,俯瞰

与仰望,都是

对残垣断壁的崇敬

 

不要歌颂,昆仑山顶那么厚的雪

青海湖边那么深的盐,如果肉身不腐,必将成佛

 

 

沙尘暴

 

 

看惯了黑对白。今生第一次

得以相见,至刚之物之间的较量,石头撞向石头

大风缠住大风

 

天空选择退步,黄沙高歌猛进

因着风倒戈相向

老鼠、鹰隼、猛兽家畜通通走失

信念在,沙漠依旧是

它们的家——

 

黄沙是魔鬼,啃食草皮

啃残缺不全的古城,目标是吞噬

朝圣者的脚步

 

 

锋初露

 

 

目之所及,荒原张巨口

囤积多日的愤怒,在远处升起,以风速扑向逆行者

利刃之下,也有嫩芽毫无惧色

 

不要错过任何生命最初的模样

包括沙尘暴,即使摧毁任何生命

抛开大风教唆

包容是沙漠的本意

 

内心的平静,需要探寻

穿过沙漠的蛇行国道,驮着心波不漾的使徒

踩在刀尖上,远处的雪

在等脚步

 

 

生死圇

 

 

原以为,最美的是红

直到看到大漠,骄人的疆域,辉煌城池

江山与天空一样透彻

 

最辽阔的不是大漠,也不是风

辽阔不是天空的专利,一个人一条路,脚步决定

能否扣响神殿的门环

唯有抵达才能成全一切,唯有成全

能让生命有意义

 

总有一些美好不能久留

活着是不是就一定比死亡更加美好,毫无定论

朝圣者走过的路不一定能留下

脚步,但我确定,唯有脚步配得上路

 

 

沙暴至

 

 

孤独的人走在孤独中

越接近越失落。曾经是王者的疆域

看门的鹰群失了翼,荒漠终究还是荒漠

梭梭草站在风中,像瑟瑟发抖

意志坚定的人,谁也读不懂它们

摇头与点头的说辞

 

不想说再见,又不敢往前。新狮王

继位,老狮子

必须低下头颅,要么臣服,要么战死

面对沙暴,我把自己

蜷缩在壳中,接受石头询问

 

的确不是沙漠所为,风假手鼓动

憋在沙漠胸中的怒火,吐出来,遮天蔽日

一切淫威都是坏人的手段

不会长久

 

 

沙雕者

 

 

风是剔骨高手今日得见

大开眼界。但真正深藏不露的雕刻师

属于茫茫大漠

将万物雕成想要的样子

 

沙雕性格独特,风是双面刃

阴雕与阳雕,都能够

沙子赋予生命,也能够沙子剁碎

哪怕梦中也无法躲避

 

使徒毕其一生的追求,只为看到

神殿,或触摸

诸神的脚趾,雪山在等脚步,雪在等温度

 

 

奔跑石

 

 

卷起来的巨龙慢慢舒缓身子

少了太阳色,沙子依旧黄的深城,草族

退避三舍,在茫茫大漠

人渺小得不值一提

 

使徒跑断了腿,依旧裹足不前

风从来都没有放下

对尘世的留恋,越吹越猛,越跑越快

 

石子挨着石子,冲锋陷阵

射出去的箭镞,无法回头

亲手雕刻亲自毁灭,长了翅膀的石头

飞上天

 

 

梭梭树

 

 

沙漠张开口,巨大无比的鼓风机

像科幻片里拥有魔法的仙人

冲锋陷阵的战士,横扫千军,席卷而来

 

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朝圣者无惧,因为爱,爱爱石头中

身在大漠,活着感受

真正的安静,在大动之中

 

看似柔软的事物,能缚住苍龙

困兽的怒气,面对绿树

温柔的像一缕丝绸,我将这看成

沙做的哈达

 

 

肖尔山

 

 

是否与它的名字有关,至今

没有一条路,敢沿着它的躯体爬上去

与天空对接,谁又敢

 

吼过的话,一个字都不少的

还回来一些机缘,只有在南藏河,才能偶遇

此刻,我仅仅是使徒

诸神在上,请允许我再喊一声

 

寻找,相遇离开。

仅存的绿贴着地皮的梭梭树

哪怕渴死了

也是射向天空的利箭

 

 

采金者

 

 

路,没有尽头,有一致的方向

所以要人走——

石山中藏着老虎、温床和美人,所以要人挖

开采矿产的人,有一致的方向

 

为神光,使徒献上不屈的膝盖和一生所爱

触摸诸神的脚趾。

为欲望,淘金者搭上不屈的膝盖和信仰

触摸海市蜃楼

 

骨头都一样,舍利子与磷火

后来要发生的一切

谁都无法预测,比如挡路的石头

成了救命的稻草

 

 

阿尔金

 

 

一个人的名字,

或一个人梦中的乌托邦——

柏油路像黑色的蟒蛇

通往哪里,和梦中的深渊一样

阿尔金山横亘在转弯处

像一头狮子,把前掌紧扣在地上

 

王与狮子,都是身背孤独的

君主俯视臣民,护佑臣民,以一己之力,

挽狂澜

 

不敢对视太久,怕热泪盈眶

不敢靠太近,怕舍不得走,骨头留下来

又担心染过俗世烟火的

秃鹫不会啃食

 

 

守护神

 

 

生命最初的颜色,在阿尔金,绿是一条路

运送生命的生死线,护佑行者

我如同一株小草,面见春风,眼眸中充满惊喜

像是见到了诸神——

 

唯有切身体验过,生命悲壮

辜负一条路就是刽子手

石头一样沉稳,雪一样敢于担当

 

梭梭树是奇迹,举着

使徒行者,举着信仰与干净的灵魂

不怕死它们活着的理由

海拔四千米以上,伸手可以触摸白云

 

 

感谢辞

 

 

感谢白云,从未离弃,一路相伴

绵软是妻儿的嘱托,纯洁是信仰的高度

真正要感谢的,脚下的路

 

朝圣者彻底了解,孤独才是

人间最好的伴侣

信任交出,同时交出的,还有性命

 

海决堤,因为感动

把一切交给风相信能够带来

雪山的消息,打开

冰封重生之门,面见诸神

 

说一声——

谢谢……

 

 

罗布泊

 

 

没去过你就不知道它有多包容

草木与骨头

都视为怀抱中的珍宝。同样是石头铺就

柏油路沙石路

有完全不一样的呈现方式

 

去往腹地,距离感受

落日是先驱,触及深处的灵魂

谁惹怒石头

谁就要承担石头的质询

 

不需要定罪,面对茫茫沙漠

人世间最大的事,

也不过是小事,生与死,可以同时发生

 

 

望落日

 

 

有人看落日写下千古名句

日暮苍山远。我站在

落日对面,写不出一句能够折服

落日的诗——

 

落与不落,都对人间

充满留恋

而放不下是对人间慈悲的诠释

 

白天的路留着夜晚走

对于一个修行几亿万年的生命体

没必要过于苛求

最后一刻放尽最后一缕光

 

黑夜必将来临。

唯有夜晚才愿意给黎明腾出一条路

黑白交替,生命轮回。

趁着暮色回家,牧者与牦牛羊群一同走在路上

 

 

路无尽

 

 

路太直,容易让人失去警觉

魔鬼随时准备收网,天空与大地同一

凝望远方,目光无法抵达

 

神把十字架放在地上,两条路便有了解救之心

指引使徒,佑护行者

在与死神照面时,死神也位列仙班

 

平日里无有恶事,无有恶念

落日黄昏挂在

天空的一面镜子,折射月光呈现人间

辽阔

 

 

告别辞

 

 

日头交出权杖,黄昏是早夭的婴儿

我忍住悲伤,忍住决堤的

江河,黑夜把辽阔的披风,盖在石头上

新伤与旧痕一样,

日子久了,都无法辨认

 

挂在天空的锦缎,巧克力一样

丝滑柔顺

抚慰心上那根弦,躁动

不安的琴音,

渐渐休眠

 

心波不漾,一枚针浮在水面

尘世间,大自然

容得下一切具有正反对比的事物

 

 

黄昏绝

 

 

落日。神——

点在天空中的灯盏

神意如此

神意,不可辩驳

 

在江水中熄灭,与

在山头上掐掉火光一样,都是神祗

朝圣者面对落日

像面对着走向尽头的生命

 

鹰不会叹息

在翅膀上落下去的

一定会在

翅膀上升起来,继续

轮回

 

 

临昆仑

 

 

喀拉喀什河在上游,生儿育女

朝圣者脚踩石头

不虚此行,膜拜万山之祖算得上神子

 

沙砾布下大阵临敌

石头的心也充满恐惧,立起来

与天空对接

锈色是神对一座山的肯定

沙堆起来,阻挡同类

远山的雪是水真正的母亲

 

惟有爱与慈悲,算得上

真正的温暖沙砾将一生

献出去,保佑行者,

行万里路,脚踩最高峰尖,昆仑山是一座佛

 

 

平沙落

 

 

一些悲壮无法歌颂,也不必歌颂

甚至需要歌颂

神说:献你的肉予我。耶和华献上自己的肉

 

在塔克拉玛干,交给风沙

惟有疼痛才能让人觉醒,才能念及旧情

一滴雨的温润包容

但也不必抱怨沙砾外露锋刃

 

路托举脚步,福佑朝圣者

沙挨着沙,沙靠着沙,像一个自己

在灵魂中靠着

另一个自己,彼此信任

狂暴理解成

欢迎的一种方式,大漠的前方有绿洲

 

 

台特玛

 

 

莲出淤泥而不染。淤泥是水的

另一种表现,我写下

台特玛落沙漠清者自清,像这些临湖

而立的芦苇,知善而从

 

有水,会长出一洼丰腴的绿意

根在水中,水养根

我遵从另一个自己离开村庄

死守家园的

哈瓦堤与阿依古丽,无法相比

 

身临秀水,会忘了

身处大漠的困境,好男儿

一滴泪所包含的

悲壮,台特玛不说出行者的心事

 

 

胡杨林

 

 

像手牵手肩并肩的人,这些

独立的舞者,成就

不屈的生命——

 

在春风的刀下走过,在夏阳的烈火中

活下去,为秋日壮美

披上一身黄金,呈现另一种

独美与惊艳

 

搭上一生,三千年只为留住一粒沙

不要以貌取

朽木体内,有一片躁动的海

成就大漠的荣耀

与容颜

 

 

阳关叠

 

 

生与死是孪生兄弟死生相连

一株朽的胡杨,

与一片碧翠的胡杨林,有同样的悲凉

哭声要大风成就

 

傲骨三千年不朽,像一个人

等另一个人,三千年

足够久了。千万不要忽略,

它根部的春天,

一场盛大的火焰,正在升腾

 

在春天,一片绿色的海,向死而生

在秋天,一场黄金的沙,向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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