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相守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自上世纪70年代末结婚以来，夫妻相伴相依相随45年，幸福中充满艰辛和泪水，生活中几经曲折和坎坷，平淡中有阴有晴和风雨，幸事中曾遇险情和惊喜，奋进中多获成果和欣慰，追忆中颇有感悟和知足。守护近半个世纪，这份跨越时空的夫妻情怀，其历经岁月又是如何呢？

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鞭炮一响院子里的孩子们就嚷开了：“新媳妇来啦！新媳妇来啦！”

藏在堂屋里间的我，被两位嫂子推出来，拥到院中典礼桌前。女方架着新娘将新郎的我挤到下方。双方反复争抢位置，于是达到高潮，互不相让。

占上风，就是在这新婚的关键时刻。自己心里清楚，此时不让，女方决不罢休，于是我高姿态使典礼顺利得到举行。

我是上世纪70年代末的大龄青年，因父亲文革后期“挨整”被“双开”，兄妹六个的长子，岁近三十的“亦工亦农”才完婚。

“亦工亦农”在那个时代就是农业户口，高中毕业劳动两年得到锻炼，被推荐到工厂上班，用二十几元的工资拿出一半买工分，在村里生产队分得粮食。

兄妹多，家景又是如此，经人介绍了个接班应转未转的对象。这样不再建新院，可直接在工厂职工宿凑乎过日子。

结婚当晚，几个本家嫂子拿着新买的条帚，给新婚扫炕，边扫边说：“这头扫那头扫，抓紧生个好宝宝；宝他爹宝他娘，俺是宝的亲大娘；宝儿宝儿快快长，长大了把官当。”完毕，嫂子们闹几句笑话，用床单当窗帘掛上便离开新房。

新娘将罩子煤油灯捻小，合衣躺下。心急火燎的新郎再也按捺不住内的冲动，便动手去伸向她的裤腰，于是两人扯动起来……解了一条腰带又一条。正当紧张之时，忽听窗外“咕咚”声。“有听房的。”两个人停止了动作。

“听房”，是闹喜的一部分。在北方习俗中，新婚当晚必须有这个节目。家长故意留下院门，让其进来“听房”。如果辈份小的，或者没有此角色，便在婚房窗外放一把扫帚，以充其为闹喜者。

第二天上午，正在设宴席招待前来接新娘的家人时，公社副书记领着县委办公室的人到家中，传达父亲平反昭雪恢复原职的喜信儿。在座的老族长兴奋地说：“还是共产党英明，不冤枉一个好人。再一说，这也是新娶的儿媳妇带来的福啊！”

为了让我早些娶上媳妇，父亲在未被挨整前就盖好了配房。70年代后期，日子好一点的人家就盖“四梁八柱”即屋顶架四梁，每梁下是砖柱；再就是盖“两斗”即后墙披砖前门窗砖跺；还有则是“八砖登顶”。父亲为省事，便用条砖吊了顶，虽然重了些，但结实。那时，不兴要房要车要彩礼，只要小伙优秀，家庭品正，有房住就行，况且我还份工作。所以，这门婚事，又是老师作媒，很快就确定。经过近一年的来往，双方把结婚日期定在了农历的十一月初三。

蜜月过后便是正常夫妻生活。半年日子因一桩事闹起了矛盾。

燃点是在某一早晨，我在枕头下发现一瓶避孕药。当问起时，妻子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愈发使我产生疑心而双方闹僵，她因此回娘家啦。直到媒人找上门，父母才知道小俩口生气。吃避孕药的事才解开之迷。原因是听了闺蜜的话，不能过早怀孕，怕肚子大难看。经过岳母的劝说，妻子才释然。人呐，尤其是男人，结婚年龄越大盼子女的心愈切。况且，我即将三十而立。于是，我在工厂下了班就接回了妻子。

二

时间不长，妻子怀孕啦！

喜庆之余，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那是八月的一天，她去20公里处的一所学校干活，我三妹正好参加考试，嫂子骑车顺便驮去。干活中，她因登高滑脚摔了一下。下班时，她又将三妹带回家。晚上，妻子就感觉小腹疼。第二天上午，正好我从工厂上夜班回来，母亲便令我俩去看妇科医生。幸庆的是，居然号脉出怀的是男孩。全家为之高兴。

媳妇肚子越来越大，母亲就叫其跟我到厂里去住，好给予照顾，家里的事就不用操心。

我是农村生人，户口在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全家地里的农活都落在了四个妹妹身上。作为即将当姑姑的她们，高兴得愿意多干活。

在工厂因我是技术骨干，车间主任很照顾便腾出一间宿舍让我俩住。生活区很方便，妻子孕期检查由厂医，不愿做饭又有大食堂。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第二年初春的一个黄昏，在工友的护送下，妻子住进了县医院。

产房里，温度不是很高，但医生们忙的大汗淋漓。由于妻子产龄偏高，婴儿又较大，紧张过程在持续进行……

孩子的头顶犹如一轮黑太阳展现在大家面前，兴奋地气氛欢快起来：“使劲！”“加油！”

这时只见接生医师一发力，在婴儿露出半个小脑袋时，她用双手一捧轻轻一拉，只听“哇—”的一声，新生命诞生啦！

“带巴的！”一医生眼睛亮出光芒。

“近几天出生的仅有这一个男娃。”另位医生急忙擦拭，快乐地做细致工序。

产妇第一顿饭喝小米粥。拾掇稳当，我急忙回到病房去熬小米粥。邻床大婶一见便问：“生的啥？”我自豪地脱口道：“小子！”“好样的！这粥俺给熬，你快么接他娘俩吧。”大婶说罢就去楼道炉子上忙乎。我抻好床铺，带上必备东西跑回产房。大婶的儿子也跟过来帮忙。我们用单架车将母子很快接来。这时，我一看手表，时间指向凌晨一点。

将母子安稳妥，我才喘了口气。但，刚为父的内心却非常兴奋，一会儿看看孩子，一会儿瞧瞧妻子，没有一点睡意。直到天蒙蒙亮，我便独自到医院大门口，一是透口气，二是等待母亲。

初春的清晨，朝霞染红东方。半百的母亲提着竹篮从老家村里起早赶来。当我迎上去时，她第一句话就问：“生了吗？”我回道：“生了。”“男娃女娃？”“小子。”“啊！俺的孙子，亲乖乖，奶奶来哦！”

第六天就出院了。六六大顺嘛！回老家，也是新生婴儿原本的家。奶奶己把火炕生着，姑姑们己将沙土背到家里。小孩穿沙土布袋，不粘身，不濕（期）腚。有了可爱的小侄子，可高兴了几个姑姑，她们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母亲更是整天喜的合不拢嘴，为了伺候好儿媳月子，将老母鸡炖了，又买了两只下蛋的鸡。她起早晚睡，每天做四顿饭，使得儿媳奶水充足，宝贝孙子像气吹似的发胖。

孩子出生的第28天，姥爷驶着驴车早饭刚过就到家来接外孙母子回娘家出满月。妻子高兴地如同归心似箭般。孩子的奶奶和姑姑们却恋恋不舍，一直跟送到村外。

一个月很快去了，妻子捎信儿叫我去接娘俩。接到哪里去呢？家有农活，经再三考虑，最后决定到厂里住。于是，我就联系到了在县机关当司机的老同学，方便时辛苦一趟。亲如兄弟的他还是守信。一天午饭后，我俩开着机普车直奔岳父家。出门上车时，掩耐不住满心喜悦的岳母，对相送的邻居说：“俺这臭小子有福，刚生下两个月就座这么好的车！”

三

年轻人往往心盛，夫妻各有其个性。甜蜜快乐过了，就会生出风波。难怪有人说：“三年婚内犹如六月天，性情说变就变。”

“离婚！”记不清两人谁先提出的，一语将这把火烧起来了。

“离，这就去公社，谁不去是龟孙子！”又一句撕破夫妻脸皮。回忆不起来，是谁接的话茬，将绝情推到了悬崖。于是，妻子抱起孩子风风火火迈到堂屋，一把将其塞给我母亲，大步朝外冲出。那时，我脑袋一片空白，便紧随身后。一回头，看到母亲抱着几个月的孙子，那种为难表情，至今使我难忘。

俩人一前一后，向公社飞奔……

母亲抱着孙子也从家中快步出来……

那年代婚姻都在公社办理。党委秘书负责这项工作。杨秘书一见是我俩便笑了，先是询问了详情，后又劝导和好。因为他是我的初中老师。正在这时，我的表哥也是村支书风风火火的来啦，很严肃地道：“你俩回去，有事下来说，孩子这么小，不能一呕气就离婚！”在二位说劝下，我俩各自息鼓归到家中。

追溯其原因，焦点则是“计划生育”。妻子为了办“独生子女证”，在单位领400元的奖励而产生的分歧。我的坚持是，不领那笔钱，继续要二胎，不管男女都行，日子过得就是人。结果闹的不可开交。

“师傅，你家在村里来电话说，几个月的孩子病啦，叫抓紧回去。”车间化验员跑到岗位气喘吁吁地告诉我。

惊讶之余，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几天，工厂为扩大生产能力连续开会研究，将近一周未回老家看望母子俩。正在上中班而主操作的我，急忙请假蹬自行车风刮似的晚上九点进了家门。

妻子搂着孩子，母亲和妹妹们都围在炕上，眼睛一直观察着其动静。

我上前看到怀中的孩子，小脸蜡黄，嘴唇发干，双目闭着。奶奶轻轻地说了声：“小儿哎，你爸爸来啦。”孩儿听罢，微微睁了一下眼又闭上。

“这是咋搞的？”我问妻子。

妻子低着头说：“头两天，我叫俺爹接去娘家待了几天，因水土不服，孩子闹肚子脱水了，找村医治不好，去县医院医生说太严重不收。唉，这不没办法才回到家。”

我无语。看到孩子吃奶吐奶，只能喂温水，不能眼望着再脱水，维持到天明再去医院想法托人。

从晚九点到天亮，我一直在给孩子喂水。期间，孩子喝水拉水。尤其是，他睁眼裂嘴笑了一下时，我既同情又可怜，简直是心碎了。为什么医院特别是医生见死不救呢？他们的医德哪里去了？难道叫狗吃了吗？

我骑自行车驮着母子俩直奔县医院，找到卫生局副局长夫人才住进去。由于特殊照顾，孩子才从被判为“不可救治”的死亡线上得以新生。从此，孩子就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胖娃娃”模样。

四

祸不单行。意外发生了！

天灾、人祸？都不归属，是我们在老家住的房顶塌了！

近几天，妻子带着孩子回村干些地里农活，我在厂里搞技改一直在忙。等下了夜班骑车刚要进家门时，叔叔看到我急忙跑来：“你可算来了！自从下半夜听到你家咕咚响时，我意识到出事了，当跳过院墙一看到西屋房顶塌，吓了一跳，急忙寻找侄媳妇母子，发现没有人这才放心。你婶婶看见母子昨天下午，到村东新院去住了，多险呀！”

我二话没说，急忙打开院门进去观看，确实是我们三口住的西屋房顶塌了。我倒吸一口凉气，“这里咋啦？！”经仔细观察，发现炕上没有被褥，但塌陷的地方正是我们睡觉的炕头，太危险了！

事不宜迟，必须见到妻儿，把情况搞清楚。于是，我火速到父母新搬的家，搞清来龙去脉。然后，尽快修缮房屋。

原来是这样的。自从父母在村东头给大队申请宅基盖上房，为即将快成婚的弟弟娶媳妇，便住进了过来。妻子带小孩住老院孤寂，昨天下午通过父母同意暂住一块，等弟弟结婚时就搬回去，这才与老人同住有依靠。

惊吓之余，母亲流着眼泪说：“这是俺儿媳和孙子命大呀！”妻子搂住儿子和我抱在一起，紧紧地……

塌陷追其原因是，条砖登顶太重了，加之秋雨多，支撑的擅条与墙体对接之处承受不住其压力，便造成这一关乎人命的事故。

很快到了芒种。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一麦顶三秋嘛！

天不亮，父亲带着除奶孙外全体男女来到村东自家承包的麦田。

妻子首先开镰，紧接着是弟媳，再次是父亲，我们兄妹一个跟着一个，拉开了战场。“哧—哧—”清脆的割麦声响入空中……

我据中，当天亮时，在弓腰低头、右手挥镰、左手握麦、脚步叠行，割呀割生怕落后……一直腰抬头，乖乖！妻子领先，快到了麦地那头。整个队伍，快慢拉开了距离。说实在的，我打心眼里敬佩妻子割麦是一把能手。

麦收有五忙，即割、拉、打、晒、藏。每样活儿妻子处处挂帅，人称“女将”。

改革进入企业，涉及职工切身利益的是竞争上岗，甚是末位淘汰。下岗或淘汰就意味着失业，单职工或低收入的家庭将面临困境。由于工厂流动资金匮乏，银行贷款困难，职工实行集资，上班必须交纳2000元，否则就另找出路。八十年代初，这个钱一般家庭是拿不出来的。同岗位要好的工友，与我商议，咱俩的情况差不多，不如一同奔广州，那里有个创业成功的同学。下班和妻子一说，她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早，拽着我去找父亲，连哭带诉：“要是他去南方，俺母子咋办呀！爸，您得作主。”无奈的父亲，掏出自己攒的工资加上买粮食的钱计2000元，算平息了这场离别风波，留在工厂继续上班。这笔钱，直到企业破产改制才归还。

五

“怀孕了，又是个男孩。”这些天妻子例假没来，并且胃口不好，经找厂医检查其结果出乎意料。怎么办？计划生育形势越来越紧。两人协商坠胎。媳妇带着孩子回到娘家休养。

可时间不长，妻子又带着孩子回到工厂。我问：“咋这么几天就回来啦？”她说：“村里计划生育特别紧，县乡计生部门联合挨家挨户上门检查育龄妇女。”我说：“检查就检查呗，怕啥？！”她瞪大眼道：“他们为了要政绩，不叫群众生育，用非人性手段，你无法想象是哪个缺德人出的馊主意，在探查棒上涂“绝育水”，育龄妇女们都跑啦！”我惊讶又气愤地说：“这叫什么事儿呀，他们是共产党的基层干部吗？如此过分行为，迟早会给国家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年轻人要有事干、有理想、有追求，才有希望、有价值、有前途。不经一番彻骨寒，哪能换得梅花香？！家境遭遇曲折，自己大学梦未能如愿，心中热血在沸腾。业余时间干点什么？不能虚度年华，必须找准路径。经过反复思考，自己在中学时偏爱文课，对写作文有兴趣，多次得到老师点评，并作为范文在全班传阅。于是，自己就把着力点放在写作上。为车间写稿，报道生产进度；观察社会并采访，宣传好人好事，“豆腐块”逐见报端，后被上调到科室；各级报刊相继发表文章。继而，我走上文学业余创作之路，由通讯转写报告文学，由小说兼写散文，在市报、省刊及国家级报刊不断登载，并多次获奖；之后，又出版三部长篇报告文学，并创作影视作品。个人成为河北省作协会员、燕赵文化之星。

有些事情，往往怕啥来啥。近段妻子感觉到有反应，我陪同到医院一检查，结果是避孕失效又怀孕啦，并且还是男孩，真乃喜忧参半。计划生育形势越来越紧，地方达到了“敌战区”恶化程度，正如小品“超生游击队”所表演的情况。农村超生有的被诛连父母，甚至邻居；有的被拆房抬粮架桌椅。上班者超生，有的被开除公职，甚至夫妻双开回家。为了“搞好计划生育”其招数五花八门，成为历史的笑柄。

在医院里，医生正重的对我夫妻俩说：“这己经是第二次坠胎了，如再打掉就会造成绝育的后遗症。”怎么办？回家与父母商量。母亲叮嘱道：“你俩去找表哥说说这事儿吧。”于是，夫妻就面见求出路。表哥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啦，你俩注意就行。”心照不宣的就是，要有眼色，别撞上枪头。村里都有保护主义，有良知且开明的“当家人”，原则上同意二胎。农村没有人谁干活，谁养老，谁续烟火？所以，只要怀上二胎是女孩的被上级抓住的，一律不阻拿掉，哪怕七八个月实施早产。据说，早产时女婴大的己成孩，当计生人员从生殖口催拽出就摁到水桶里。以致保持“性别比平衡”或“性别比下降”，实质造成男女比例失调，后来出现农村小伙找媳妇难之状况。

经过东躲西藏，终于等到产期。我在头天晚上到附近村借了辆地排车，起五更拉着妻子住进医院。中午十二点半，我俩稍稍到医院外饭馆吃饭。当刚端上炒饼和鸡蛋汤时，妻子一动身，羊水破了，顺裤腿流了一地，我急忙叮嘱莫慌，将饭食处理妥便搀着她缓缓回到病房。

把她轻轻扶上床坐好，刚脱下裤子，婴儿突然诞生出来，乖乖，浑身滑溜溜、热腾腾的肉体摆在眼前。瞬间的我，既惊讶又束手，当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要抓紧处理。于是，我急忙拉过小棉被盖住婴儿保暖。常言道：“小孩无六月”。抬头对邻床说了声：“帮帮忙！”我便转身冲出病房，抬腿跑去妇产值班室找大夫。此时，接产师回去吃饭，问明住址又飞快去请。医师听罢，放下碗筷急步冲向病房，又叮嘱我快喊值班室医生搭手。

经过快速简单处理，母子平安。我喘了口气，摇摇头，心里骂道：“这个臭小子，真能折腾爹！”之后，我抓紧去外面门店买来两包糖果，送到妇产值班室，以表感谢。

六

八十年代初，随着县城建设，企事业单位开始兴盖家属院，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父亲所在局首批发放宅基己动工。本人上班的氮肥厂给双职工在县城家属院己放线。我是单职工，又有两个男孩，夫妻俩彻夜难眠。通过打听得到消息，有个双职工不盖愿意转卖，经与其协商1万元交易只要兑现可以盖房。怎么办？时机不能错过，但又没有钱，于是夫妻俩找父亲协商，结果是父亲单位还要放第二批宅基，叫我们等侯消息。

宅基总算分到了。岳父听到后很高兴，非常支持。于是，夫妻俩开始张罗和想法购买建筑物料。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当木料、沙子、白灰都准备好后，意想不到的“暂停、缓盖”消息，像一盆凉水波向夫妻俩。据悉，其原因是宅基涉及原试验田问题没有解决好。就这样无奈的一等就是五年。

当宅基通知可以盖时，又补交了一些费。交就交吧，总算能盖了啦！夫妻俩又彻夜难眠。这回真叫盖，说实在的，其内心既高兴又犯愁。犯愁的是，翻翻家底，夫妻手里只有4000元钱。经过与好工友商量，一个字“盖！”一切都“赊”。因为你盖房，商家不怕你赊，“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嘛！”

吉日看好，春节己过，正月十八正式动工。

接来父母作主，请来工匠奠基。

施工方建筑大包，分期付款。

亲戚朋友接踵而至，为之问慰和随手干些力所能及而帮忙的活。

在施工现场借帐篷搭起了临时住所和看工地。这时，长子己在氮肥厂上班，一线工人三八制轮倒，下了班就来。妻子白天带着次子前来照料，晚上回厂子生活区，还有准备需要的东西。尤其是资金，她东跑西奔拼借，还有只要自己能干的她就主动承担。我昼夜长在工地，每早第一个盼到的就是她的出现，那一刻浑身就有了力量。

三间主房即堂屋上梁是大事，父亲骑自行车早早来到，母亲起五更在家备好“贡品”步行赶来。中午吉时一到，鞭炮一响，大梁驾起，顶擅横住，我急切地把自己写好的鲜红的对联贴上。父亲高声喊道：“各位，在场的亲朋和家人，一起谢谢师傅们的辛苦付出！”在场所有人一齐向施工人员鞠躬。

县城有个家，心里乐开花。乔迁新居好事连连。这一年，我被借调县农工委工作，长子从工厂应征入伍，次子进县直小学读书。

最值得回忆的是，就在长子被县武装部通知换军装时，出现了大的波折，真正考量了妻子的艰难和付出，也考验了母爱大如天的意志。

就在这一天，恰巧我被“大地之光”组委会通知到北京领奖，并且到人民大会堂参会。

原计划亲自送子参军，但这一天，同是这一天，我到北京人民大会堂六楼参加颁奖大会，长子到县人武部换装。

意想不到的是，在县人武部长宣布换军装人员名单中，没有读出长子的名字。怎么回事？妻子急的满头大汗，她立即找熟人打听原因。此时，她想起了同事，忙找到他，并拜托帮忙。这位热心的同事找到县人武部长了解情况，然后好话说尽，在县招待所宴请了一顿，才算看其面子“补”了个指标。

晚上，我打电话问妻子情况，这才使得人妻子母说哭有笑、说笑有哭，诉说了事情的经过。这时，才猛然使我连想到，真正的原因是缺礼。

脑际立刻重现，当时领兵家访后只等换军时，也就在我去北京前，县人武部长叫公社武装部长给我捎信儿，见县武装部长一面，我随即找到领兵首长问长子情况，得到的准信儿是：“没有什么问题，您放心吧。”结果，上演了一场惊险。说实在的，妻子自有了次子后，就请了长假基本是全职照顾家庭。长子虽然上班，但只是学徒工。我呢，在科室工资较低，每月200余元。与县武装部长见面，起码买一箱酒一条烟，需花三四百元，还不知道人家如何看待。领兵首长知道这事后，说：“孩子入伍没问题，你既然去北京开会，见不见部长意义不大。”所以，由于时间紧迫，我便坐长途汽车北上参会。

七

时光荏苒，这个年代末期，县城盖家属院己过期，开始兴建楼房小区，甚至胆子大的、条件好的换成别墅。作为普通人员且两个儿子的家庭，起码每个儿子一处住宅，况且找对象也水涨船高，尤其是计划生育致使性别比造成的男多女少明显，首批己长成谈婚论嫁的年龄。此时，一好友介绍卖二手楼的住户。夫妻一商量，机会不能错过。由于亲戚帮忙，双方成交。这使夫妻俩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哪个儿子先订婚成家，就把这个楼房给谁。”这样，使俩口子有了底气，手中有房心里不慌，作为父母原悬挂的心有了着落。

次子上了农校。此时，正值市场改革、校企对接。一年后，这批学生到深圳实习，就业基本上稳妥。但是，深圳是改革的前沿，属于国际性城市，作为父母心里担心孩子适应不了，又怕走极端，唯一放心的是他们有组织且学校和老师为依靠。尽管如此，夫妻总觉着次子像挂在心上的风筝，整天飘摇不定。每到电视晚间新闻后“天气预报”，俩口子放弃一切手里的活儿，双双全神贯注地等着深圳的出现，以求平安。

实习后的头一年，腊月二十三己过，夫妻一直守在座机旁盯听着铃响。结果，到了除夕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结束，都没有接到次子的电话，使得父母一夜无眠。大年初一起早，以拜年的形式，我到一老领导家，请求其在深圳报社的弟弟，帮助联系次子单位，找到下落回个电话。

下午，总算盼到次子的电话。结果是他跟领导到外地慰问客户，刚回单位就接到即刻给父母回电话的通知，于是通报了情况。其原因是，自腊月二十五，外出直到大年初一下午才回到单位。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哪怕孩子在外面闯荡再辛苦，只要平安，爸妈永远在家等着你。

父母就是儿女的家，无论何时来，昼夜为你把门开。

夫妻盼的是长翅的儿女出巢，无论春夏秋冬回飞，时时都在张望着等你。

长子应征参军原三年退伍，因兵役改制二年离开部队。那天，我中午从单位下班，看到一支整齐的军人迎面而来，立即吸引了眼球，当仔细一瞧，“咦！那带队的不是自己长子吗？”于是，急忙下车招呼，这时全队停下来，儿子出队敬礼，道：“爸，我退伍回来啦！”“好！今天我作主，请战友吃饭。”全队军人同我敬礼，齐声道：“谢谢叔叔，班长留下，我们各自回家。”他们告别，父子俩与之再见，便急急回家。

在部队全家光荣，退伍团聚无此幸福。时间不长，长子被县一中招录为保安。这所学校是我的母校，由儿子在这里工作为父很欣慰，母亲也很自豪。夫妻总认为，孩子在部队大熔炉里得到了锻炼，退役也有了用武之地。

八

星转斗移。仲夏的一天，我下班刚回家，就看到在县一中当保安的长子匆忙而来，他张口就说：“爸，我想念书。”“啥？你想念书！”“嗯，我想在一中当旁听生，明年参加高考。”我惊讶之余瞪大双眼，说：“孩子，你高中没读，况且初中毕业已好几年，能行吗？”长子坚定地回答：“只要我努力，考河北人武学院应该没有问题。退伍军人报考照顾100分。爸，我有信心！”“好，爸信任你！”长子缓了一口气，又说：“恐怕，我妈不同意。”我愣怔了一下，认真地说道：“你妈会同意，她高兴还来不及呐，这事放心吧！”

夫妻又是一夜无眠。因为两个儿子负担大，先叫长子上班耽误了他的学业，父母既减轻了压力又为其成家奠定了基础。现在，长子退伍又主动去念书考大学，“给我最后一个考学机会。”作为父母内疚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黎明时，夫妻俩一致决定：“无论怎样作难，也要给孩子这个机会！”

在高三毕业班当旁听生，长子年龄最大、个子最高，但他学习刻苦，每晚9点归家，自学到12点。父母把洗脚水备好，叫儿子解解乏；第二天早6点准时喊他醒去上学。时间一长，他心火上来了，两胳膊窝红肿至发炎，父母轮流为其用盐水洗，直至痊愈。

功夫不负有心人。长子的成绩在全班名列前茅，高考成绩榜上有名，成为河北大学人武学院的新生。毕业时，他在校加入了中共党组织，并获取了中央党校函授证书，同时又考得驾照，还组织当上了学院书法会长，被评为“优秀大学生”。

谁掌握命运？自己。当机会让你选择时，认清现实和处境，毫不犹豫地去奔赴。我又到改制后的企业任原职。期间，办成了两件大事。之一，正赶上集团创建25周年，为其撰写了一部长篇报告文学《银光人》；之二，将在深圳上班的次子，安排到银光集团河北公司工作，并找到对象当年结婚。妻子给予支持，在我离开家外出采访近一年里，她无怨无悔；次子结婚，她费尽心思使其圆满。

当运气到来时，一切顺利。运气也是饱含着夫妻的艰辛和付出。个中周折和享受，只有当事者晓得苦与乐、酸与甜、哭与笑。苦时，奔波的汗水夫妻互擦；乐时，兴奋的表情夫妻对视；酸时，艰辛的眼泪夫妻倾泻；甜时，幸福的举止夫妻拥抱；笑时，无拘的声音夫妻豪放。次子结婚不久，长子考上河北司法系统公务员并入警。

九

冀东南初春，罕见的一场大雪越下越大。

夫妻俩坐的一辆满载乘客的大巴车，沿着公路向北驶进。由于往来车辆的辗轧，下到公路上的雪花渐渐变成泥浆，新落的白雪与泥浆不断融化，一条棕褐色的带状在蒙蒙的飞雪中向前延伸，天越来越暗，气温越来越冷，路面上的雪泥渐渐凝结，车轮显露轻滑。司机紧握方向盘，双目注视着前方的路况。

夫妻坐在大巴车的中间南侧。我靠外临窗。妻子玩手机，我看雪景。兴尽后有些疲惫，二人渐渐进入睡眠状态。说实在的，担心是有的，但侥幸心理较大。所以，警惕性放松了。睁一下眼，问一问身边人车行到什么地方了；看一下手表，心里有了“小九九”。目的地在逐渐接近。

《天气预报》已提示：2月20日下午，石家庄、沧州以南地区有大雪。为了长子的婚事，我们夫妻明知有险偏向北行。因为从石家庄到承德的火车票已在网上购买，孩子订婚之事迫在眉睫。夫妻俩因怕雪天路途出事，选定运输公司的客车，有保险且安全系数较大。据说，高速公路上午11时已封闭。为了尽快赶上20点05分的火车，提前在县城长途汽车站坐上了13点出发的大巴，估算到达石家庄按下道雪路行驶，时间最晚不会超过18点。

大巴车出临西县城已飘落雪花，且越下越大。司机对路线不熟，边开边联系途径，愈发使乘客悬起一颗颗心。

17点时分，大巴车驶入赵县境内。

“咣当！”一声巨响和猛然撞击，把我震醒，睁眼间看到车头与一辆轿车相撞，大巴车立即向外调转，这时，我顿感车身在扭动，瞬间，大巴车倾斜的使我晕眩起来，紧接着车内响成一片；倾斜度越大，响声越激烈。倏然，铺天盖地的灰粉（灭火器）灌满车厢，继而车窗玻璃象爆竹一般炸了起来，人们嚎叫撕裂，顷刻间，大巴车翻了，自已被压在了车底，于是我便却失去了知觉。

此时，忽听妻子呼唤我。清醒后，自已想起不能动，想爬动不得，顿感身子被卡住，背上有人在踩，妻子拼命地将我拽起来。第一个意识，必须快速外逃。于是急忙将妻子抱住寻找出口，把生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可是妻子扭过身子向外推我，但我还是坚持推她，任性的妻子固执地、坚定地、义无反顾地向外推我，边推边说：“快，快，快爬出去！”时间来不得耽误，必须争分夺秒，抓住最佳逃生时机，以防备油箱发生爆炸。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我立即拉着妻子的手，一同从车后窗玻璃孔钻出，一对生死夫妻终于逃出了祸车。这时，我回头一看，车头正在冒烟，下意识的紧紧拽住妻子的手，不顾一切的向前方冲，尽管雪深地暄，深一脚浅一脚，以能量所使，离开最危险的地方，远一点，再远一点，当我们停下脚步回头看时，车体烟雾一灭。妻子转身就往回跑，想拦也拦不住，她要把给孩子携带的东西抢救出来。这时，我也跟着妻子向大巴车跑去。她不顾一切的钻进了车内，我在外面一直喊：“小心，小心！”

在这关键时刻，公路上一辆过往的工具车停下，从驾驶室内跳下两名年轻人，飞奔到现场，围祸车观察了一下，迅速钻进了车内实施救助。当发现车内无伤残人员时，他们又抢救乘客物品。“大嫂，您有贵重的东西急需找吗？”“我的提包。”“好，我来帮您找。”“找到了，给。”“谁的手机？”“谁的眼镜？”“谁的钱包？”妻子一起与“雷锋”在车内寻找遗物，并一件一件的从车内传递出来。

满脸灰尘、浑身污迹的乘客，从雪地里渐渐回到祸车周围，在寻找和捡回自已仓皇外逃而丢失的物品。

“我的眼镜。谢谢！”“我的钱包。谢谢！”“我的手机。谢谢！”“我的鞋。谢谢！”场面悲惨，情景感人。

随后，乘客们的打电话声、拍照声，还有哭声，混合在一起。

“伤情严重的请上工具车！”工具车哥这两位“雷锋”在召唤人们。

胸部疼痛难忍的我和额头流血的妻子被工具车哥架到司机室。

一辆120救护车鸣笛从前方驶来。随即，有伤疼的乘客都被架上了车。我和妻子坐在救护车内看了下手机，时间显示：2017年2月20日17点53分。据推测，事故发生的时间应该为：17点30分左右。

大概20分钟，救护车把我们送到了赵县人民医院急救中心。经过透视、拍片检查，对重患者立即实施救治。通过检查鉴定，我胸部右肋有内伤，但不很严重，医生说需要住院治疗和观察；妻子额头左部有塌陷，但不很明显，医生建议住院治疗和观察。既然我们彼此伤势都不很严重，夫妻俩商议决定：不住院。

此时已是19点多，外面的雪还在下，赶到石家庄火车站那是不可能的了。怎么办呢？抓紧联系长子在网上退票。但是，一次次打电话都无人接听。我心里犯疑：“这是咋啦？”之后索性不打了，一是火车票已过期，绝对不能退了；二是长子可能有特殊情况。直到后来才知道，结果是他在岗位上处理紧急公务。

时针在不紧不慢的转动，受伤者却在焦急的等待。重伤号已陆续住院救治，轻伤者盼望运输公司负责人的到来。有人通过大巴车司机要到了联系电话，一次次给打过去，对方说在交通部门查找肇事逃逸者，暂且不能到医院。大家一直等到凌晨1点多，公司经理才出现在医院。当处理妥医院所有手续及留下受伤者的手机号、身份证号、家庭住址等，已是2点30分，公司经理这才安排我们去石家庄长途汽车站。通过一个小时的冰路雪雾的危险历程，终于到达了终点。在寒冷的站外，我们又叫的打的来到火车站，重新购买了去承德的车票。第二天18时31分，我们夫妻俩才到达了目的地，见到了长子和他对象。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长子订婚之事进展的较顺利。次日，儿子领着父母在对象的引领下，来到未来的亲家。当全家看到我夫妻伤势状况，知道因这桩婚事专程赶来途中遭遇车祸后，特别震惊和同情。人人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长子订婚之事达成协议，订婚仪式办的既简朴又隆重，并双方确定五月择吉日喜结良缘。

苦尽甘来终有时，一路向阳花绽放。喜鹊登枝，次子添丁，孙子的出生，令夫妻昼夜笑的合不拢嘴；长子完婚，孙女的降临，叫夫妻整天忙得不亦乐乎。古稀的爷奶精气神十足，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儿。夫妻俩每每在梦中笑醒，又在鼾中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