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现代史书扉页静默,讲师涛涛讲说,我的思绪却已不知哪里去了……
第一节课是这样的。倒也不是不听,讲师推荐我们介绍家乡风景人事。
风景人事吗?我的家乡是一眼无际的原野,风景倒是尚好,春日嫩绿夏夜沉,蝉鸣蛙声一片。
我家是后来搬到这的,我时常听父母爷娘“自称”“搬到老原十八年”,我十八岁,他们是这样说的;我十九了,他们也是这样说的。我有时以为,概是我还未记事时搬过来的,但又依稀记起,大概没有十四岁的样子,我家里不知和村人起了什么矛盾,父亲这样说:“我家搬到这片老原18年,还没受过这样的气……”于是我也不确定,到底是我未记事时搬来的,还是我未出世时搬来的了。
我已经不在家乡了。听过一句话,人长大了,就该背井离乡。从前不以为然,不经意间,俨然已成事实,再忆起,只觉得实在哲理。
我的家乡赵甸,父亲那辈说是个小城,有过剧院、学校。如今学校还有,剧院的位置却成了商场。小城不大,一应俱全,小吃店有,面粉雪糕什么的专卖店也有,各色理发店的店长头发从黑至染黑,修车只修电瓶车,因为汽车也不会在这片小城出多少故障。费用可不低,反正饭店也没多少人去。自给自足了,偶尔解个馋而已。
小城的生活实在慢,慢的一天不知觉就过去了。日子慢得像一本书,庄重翻开,却是历史的厚重,一字一句,慢的透心,翻着翻着,不知觉历史过了百年千年。
前些天,我的朋友决心改变,骑车出行。我刚回南京,借着补考的缘故,不想出行,赖着他开视频。我们原本就是两地上大学,开了视频后,却觉着像一起出行的感觉了。我们这样在一条未探究过名字的长河边,伴着夜幕里灼灼如桃花的灯火,生活仿若两条公路交汇,时间格外漫长,恍然发觉,四个小时如梦如幻。
我想起小城师父的小店,年时路过,小池、流水、莲花残片,还有安好的人家。师父授课的店铺不知何时成了饺子馆,不远处似乎是工厂,对面还有无人便利店,只是我从未去过。这一块地方,师父还在的时候,我是绝对害怕的;如今师父不在了,我却又希望师父的店铺能开。我有时觉得自己虚伪,师父不在了才想着后悔。
如今觉得,南京的生活似乎与小城并无二致。如今也像曾经那样,每天玩玩睡睡,时间到了,去师父那里上课,时常还要听师父说教,虽然说教这种东西只有过后忆起才会喜欢上。
这样的生活实在安逸,或者说叫安详。时间的漫长与孤独,实在容易让我忘掉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这里不一样,我有随时离开这里的勇气。小城的安详不会让我有半点沉沦,他不会催生人的惰性。人们在这里,从来都是靠着自己给的责任生活,我也是这样,如今是这样,将来也会是这样。等我老了,我想在这里避世隐居,只是不知等我老了,小城会不会已经变成大城了。若是那样,我该为那时的人们开心,也会时常为我自己哭上一场。
课时会有尽头,近现代史也会,小城也会有。我喜欢的小城,她终有一天会变成大都市。或许那时,她也不再叫赵甸,她会拥有一个更美、更幻梦的名字。到那时,我也不在了。或许,我会和我的师父一样,看不到小城的消逝。
只是往事如梦,实在如梦。人这一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人们想破了头皮也不知道,便只能到这小城里来养一养,养养生活,养养灵魂。
在这里生活着的人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活在一个什么地方。只有我,起码于我而言,只有我知道,这片小城究竟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