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叭、叭、叭……
一阵密集、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八十九前的一个冷雨凄风的夜的宁静。
由国民党部队发动兵变起义而成立起来的“川西北第一路红军”在总指挥庄敬德、政治宣传员李贤文率领下,正行走在龙安县幸福湾的乡间小道上。庄敬德立即敏锐地意识到,部队不是遭遇国民党部队,就是被当地的民团伏击了!
庄敬德是幸福湾本地人,这里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幸福湾背靠的一座山名叫尖包山,而在尖包山之上,与之相连的就是川北县连绵不绝的群山了。这里土匪横行,大大小小的土匪窝十数个。势力最大的当属外号“疤癞张”的张显廷的这股土匪,号称有人枪三百多。这股土匪明里是被龙安县的国民党保安团收编,暗则实际仍干着杀人越货的土匪勾当。当地老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但面对官匪勾结,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这一次,国民党龙安县县长、外号“牛刮皮”的牛富国下了血本,悬赏银三万:谁消灭了这支起义队伍,这笔赏银就归谁。杀人不眨眼的“疤癞张”张显廷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发财机会,花重金新购买了一批枪支弹药。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也依次从杀一名红军到班长、排长、连长……进行了悬赏。至于总指挥庄敬德,悬赏的是三千银元,而这笔钱是在总悬赏金三万元之外的。
密集的枪声后,一群身穿县保安团的制服士兵从尖包山的密林中冲了出来。此处位于尖包山脚下的一片洼地里,左中右的一个扇形面全是尖包山的密林,保安团士兵正是从这三方齐刷刷地冲出来的,背后是红军刚渡过的沸泉河……庄敬德知道,他们这支人困马乏、仅百余人的队伍,面对以逸待劳、来势汹汹,居高临下又数倍于己的敌人,是不可能赢得这场战斗的。相反,他们很容易被敌人包围而面临全军覆灭的危险!
危机关头,一直保持着清醒头脑的庄敬德记起了小时候常去钻的一个天然洞窟——滴水岩。在队伍的左后方,沸泉河流到尖包山脚下,就轰然冲进这个名叫滴水岩的洞窟中。据说这个洞窟下有一条暗河,直通尖包山脚下另一边、距此约五公里的幸福湾水库。只有抢先占领这个洞窟,才能形成与敌人对垒的阵地。庄敬德马上组织起两路精干红军兵力:一路坚决阻挡中右路来犯之敌;一路主动攻击左路之敌,为剩余部队撤至滴水岩洞扫清障碍。
在红军强有力的火力阻击下,这支由土匪组成的保安团队伍,看到自己的同伙纷纷中枪倒下,就又龟缩到密林中不敢再往前一步了。“疤癞张”张显廷虽然气得不停地鸣枪驱赶,骂骂咧咧的左半边黑脸上,那道斜着从脑门到嘴角的刀疤在月光下象一条粗大的蚯蚓扭曲着,更加狰狞,但对惜命贪财又毫无训练的这帮乌合之众,他也毫无办法。
红军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在大部撤离到滴水岩洞后,负责阻击和主动攻击敌人的两路红军也边打边撤至滴水岩洞中。
滴水岩洞口外是一片开阔地,而洞口狭窄,并排仅能通行两三人,这就为红军防守提供了有利条件。敌人一旦发起冲锋,就完全暴露在这片开阔地里,成为红军的靶子。而红军则是一人挡关万夫莫开。
“疤癞张”气得暴跳如雷,但也只能面对丢下数十具毙命的尸体的现实,除此之外毫无办法。但庄敬德也认识到,红军面临着断粮和弹药不足等困难,这样相持下去,最终还是会因弹尽粮绝陷入绝境的。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趁敌人久攻不下、疲惫松懈之际,来个突然袭击,冲出滴水岩洞,折身遁入尖包山的密林中,然后再图他法,重振队伍。
第二天的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当人们都沉入梦乡之时,突然枪声大作,“疤癞张”的土匪队伍还在懵头转向,没弄明白是咋回事时,庄敬德已带领红军队伍快速撤退到尖包山的深山密林中去了。
2
在龙安县幸福湾水库边上,秦惠英正在给刚齐膝高的玉米苗上壮秆肥。此时的秦惠英,饱满光洁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桃红中晕着点淡墨的脸庞焕发出十足的活力。大而黑白分明的双眸忽闪闪的,特别是圆润的身体被短小的衬衣、灰粗布裤子紧紧的包住,一头粗密的乌发轻拢在后背上,如瀑布般流淌,迸发出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
这里是尖包山脚的北面,距滴水岩洞约五公里。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一双不失警惕的眼睛正满含深情地望着秦惠英。他正是三个月前带领红军成功跳出“疤癞张”包围圈遁入尖包山中的红军总指挥庄敬德。
此时夕阳西沉,天也随着渐渐暗了下来。庄敬德按捺住马上就会见到昔日恋人的激动心情,等着天完全黑下来。这个时候他还不能走出去和秦惠英见面,国民党特务、暗探,以及地方反动乡绅和他们的狗腿子遍布城乡,四处打探,正张网以待,就等着你一不小心跌入网中呢!
秦惠英突然被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从后面拦腰紧紧㧜住时,是在她刚推开堂屋门正待要返身去关之时。她惊得忘记了喊叫,只是本能地想挣脱这种禁锢,无奈她的双手也被㧜住了!正在她又惊又气又恼时,这双有力的大手却松开了,然后迅即搭上她的双肩往后轻轻一扳,秦惠英简直不敢相信她看到的这个人:居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三哥庄敬德!
三个月前,秦惠英就听说,一支前往川北县剿“红匪”的国民党部队走到禹泉坪时发动了起义,成立了红军。不久,秦惠英又听说这支红军队伍被多路国民党部队围剿,正向幸福湾撤退。果然,几天之后,在尖包山脚下的滴水岩方向,响起了密集的枪炮声……
“听说红军的总指挥是庄家老三?
真看不出来,那么一个文静的小伙子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把县长牛刮皮都整得肝惊火旺,下了血本要消灭这支红军队伍。
听说庄家老三的人头值三千大洋呢!
‘疤癞张’想钱都想疯了,就他那德行能是红军的对手!
就是,听说打了好几天,人家半夜三更突然从滴水岩一阵猛冲猛打,打得这帮子龟儿子找不到北,轻轻松松就跑到尖包山的老林里去了。”
事后,幸福湾的老百姓开始议论纷纷。
听着这些议论,秦惠英相信这些都是真的,她晓得三哥是一个有抱负的汉子,也是有本事不一般的人!但她又不愿意相信这些是真的:她的三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为此,她时刻都在为他担着心!
担心归担心,日子还得一天天过。后来听有亲戚在山里当土匪的乡亲摆龙门阵说,这个庄老三做通了山里多股土匪的工作,都归顺到红军队伍里去了。就是不归顺的,也明确表态不跟红军作对,不再危害周围乡里乡亲,专打土豪劣绅。
至于庄老三为何有这般本事,传出来的版本很多,但都离不开说他如何侠肝义胆只身闯土匪窝,枪法如何神……当然更说他如何真诚地说服土匪:我们红军跟你们一样,都是穷出生,你们也是憋得没有办法才上山当了土匪,红军是穷人的队伍……
秦惠英后来也到城里去赶了几次集,看到城墙上张贴着悬赏庄敬德和一个叫李贤文的布告,才晓得了三哥敬德果真是红军总指挥,那个叫李贤文的是红军政治宣传员。
晓得了这样的消息,秦惠英不但没感到害怕,相反她还从心底里感到自豪。她也早就听说红军是老百姓的队伍,是来消灭象县长牛刮皮这种专门欺负、搜刮老百姓的贪官污吏的,她打心眼里支持红军,甚至有股冲动:能帮三哥的这支穷人的队伍做点事!
此时,她心中的英雄,打得牛刮皮的国民党军和“疤瘌张”那帮子土匪屁股尿流的红军总指挥竟然就隔桌坐在她的对面!当看到庄敬德那灼热的目光正盯着自己看时,秦惠英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不好意思的低了下头。惠英暗骂自己真没出息。天天盼、日日夜夜都在想念的人,如今就在眼前,自己还害什么羞!
“惠英,这几年你过得好吗?”正在秦惠英心潮起伏,不知该咋办时,庄敬德在对面柔声问道。
“嗯,很好。”惠英细声细气地答道。
秦惠英自幼父母双亡,她是家中的独女,一下子就成了孤儿。好在她有一个长她十几岁的堂兄秦永安,也是一个人过日子,就把她接到他家,从小带到大。堂兄也是一个血性汉子,好打抱不平,看不惯的事就要管,越是硬茬他越不怕。他加入了当地的袍哥会,并成为管事一类的小头目,很有一些影响力。
庄敬德和秦惠英自小就要好,而秦永安更象他们“忘年交”般的大哥哥。只要一有时间,秦永安就带他们到县城去赶场。两人就象跟屁虫一样跟在秦永安后面,而秦永安对他们最大的好处就是总给他俩买些好吃的米花糖、葵花米等零食,给他俩解解馋。
自庄敬德考学到成都去读书,接着当兵,在部队加入党组织并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后,就再没回过家,他们三人自那时一别后也就没再见过面。但庄敬德一直和秦惠英保持着书信往来,只是在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后,因党的工作纪律要求,才不得不中断了和秦惠英的联系。
今晚,庄敬德的真正目的其实不是来见他日思夜想的恋人秦惠英的。前几天,上级党组织派来的特派员在传达一项重要工作的命令时,庄敬德才从中知道了当年的“忘年交”大哥秦永安也是共产党员,一直从事着党的地下工作。考虑到庄敬德是幸福湾当地人,熟悉地形,更与秦永安、秦惠英熟识。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才决定由他来跟秦永安接头。
“惠英,快开门。”门外一个男子粗犷的声音打断了敬德和惠英的对话。
“哦,堂哥回来了。”秦惠英一边给庄敬德解释,一边站起来去开门。
门开处,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汉子跨步走了进来。他的眼光直接就看向了庄敬德,仿佛庄敬德来家里找他是他们早就约好了似的。
庄敬德其实在秦永安一走进堂屋就认出了他,煤油灯下虽然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庄敬德离开家乡时,秦永安就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所以变化并不大。只是眉宇间显示出的是褪去了过去的那种浮躁,更多的是沉稳和干练。
“永安大哥!”庄敬德主动站起身跨步走向秦永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敬德老弟!”秦永安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在手上加了加劲,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俩谁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一种场景再次见面,一个是当年的愣头青小伙,一个是带有封建色彩的袍哥会的小头目,如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并将成为并肩战斗的同志加战友!
庄敬德和秦永安的这次见面,主要的任务是策反龙安县保安团起义。一个是身经大小数十次战斗的红军总指挥,一个是富有党的地下工作经验的老党员,两人很快就如何策反龙安县保安团起义的工作商量好了对策。他们决定分别从内外两条线开展工作,内线是秦永安利用他在袍哥会的影响,去结交保安团较为正直、同情革命的小队长一类的中下层军官,做通他们的工作,为适时起义做好组织上的准备。同时积极做好下层中穷苦出身的保安团士兵的思想工作,把他团结到革命队伍中来,为起义积蓄尽可能大的力量;外线则是庄敬德组织有效的军事打击,首要的就是消灭“疤瘌张”这类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与国民党沆瀣一气、为虎作伥的土匪队伍,形成威慑力,以此进一步影响保安团的人心所向,让他们认清当前的形势,切身感受到共产党领导的红军的强大,为最后的起义奠定扎实的舆论基础。
内外两条线的工作开展,必须要有一个中间联络点,随时通报工作进展情况,以此确定下一步工作该如何开展。这个中间联络点自然就落在秦家,而这个联络人最好不过是秦惠英了。其实,这么些年来,秦永安一言一行无不在影响着秦惠英。在秦永安方面,他认为小堂妹自小就成了孤儿,已经够不幸了,他不想让她再涉及到这份危险的工作中,他要让她幸福、平安地活着。而秦惠英呢,她虽然不晓得堂兄究竟干的是什么事,但她认为,以堂兄的为人处事的品行,干的肯定不是那些偷鸡摸狗的坏事,而且可能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秦永安虽然不想让堂妹涉入进来,但现实的情况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为了党的事业,他不得不艰难地作出让秦惠英来作联络人的决定。因为在他和庄敬德之间,秦惠英于他是堂妹,于庄敬德是情深意笃的恋人。况且,秦永安也在有意无意间暗中观察秦惠英。结果告诉秦永安,他这个堂妹秦惠英在青春少女的纯真之外,更有一份不露声色的成熟、稳重,还有女人天生的细心。如此,还有谁能比秦惠英更合适作联络人呢?
秦惠英果然不负所望,她穿梭于从秦家到尖包山的大山密林间,再从秦家到龙安县城的袍哥会,不断地传递着龙安县城国民党军布防换防、尖包山红军已实施和将实施的军事行动,以及策反保安团的工作进展情况等各种信息,至今还没发生过一次纰漏。因为她的身份对外人来说是公开的:她是秦永安从小带大的堂妹,到袍哥会找堂哥再正常不过;到尖包山上去,是幸福湾人的生活必需,他们常常上山挖中草药、砍柴。如此,她的身份也是十分隐秘的,就是到尖包山的大山密林传递情报,也从不跟庄敬德见面。他俩熟悉这片大山密林,早就约定了放情报的地点。如遇需要紧急传递情报时,庄敬德自会主动下山到秦家找秦惠英的。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庄敬德是不会和秦永安见面的。
经过近一年的内外两条线工作的开展,争取保安团起义的工作进展顺利。在外线,庄敬德指挥红军消灭了“疤瘌张”这类横行乡里、无恶不作,与国民党沆瀣一气、为虎作伥的绝大部分土匪队伍,特别是击毙了匪首“疤瘌张”张显廷,打出了红军的军威,嚣张一时的土匪龟缩在窝里老实了下来。在这种威慑下,县长牛富国和他的保安团也不再提进剿“红匪”的事,只图能守住龙安县城就万事大吉。在内线,秦永安利用他的袍哥身份,争取保安团军官和士兵的工作也进展顺利,他们都暗中表态愿意跟着红军干。特别是秦永安还跟保安团最有影响力,也是实力最强的大队长庄孝全结为拜把子异姓兄弟。要知道,这种民间结拜方式,其关系比同胞兄弟还要铁,关键时刻那就是过命的关系!为此,秦永安在秦惠英面前屡屡提起,不仅认为这是他到目前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还憧憬起保安团顺利起义后的大好革命形势。
秦惠英却不这么看。她到袍哥会去找秦永安,当碰到庄孝全时,他那副装出来的假模假样的亲热劲,那双鼓鼓的蛤蟆眼透出来的阴冷而猥亵的眼神,总是让人浑身不自在、不安逸。秦惠英时常为堂兄担忧,总感觉庄秀全不是个好人。听说庄秀全还是庄敬德的远房表兄,堂兄秦永安据此认为庄孝全更加可靠。老话不是说“龙生龙,凤生凤,生个老鼠会打洞。”既然庄孝全跟庄敬德是本家,肯定差不了!
俗话说:人的第六感观总是很准的。在这点上女人会更敏感些。秦惠英的感觉是对的!庄孝全的真实身份是国民党军统派驻龙安县的特派员,他的任务除了暗查共产党人,实施血腥镇压外,还要兼顾监视地方军阀,甄别同情革命的国民党左派和开明绅士及进步分子,一旦他们认为是“动乱、破坏分子”的,就实施见不得光的暗杀行动。
秦永安没能识破庄孝全的身份,在于庄孝全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国民党高级特务,他们最善于的就是伪装。莫说秦永安没有识破,就是和他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的县长牛富国等一干人也不知道他的这层身份。
就在秦永安认为他与庄孝全商量好保安团起义的各种事宜的同时,庄孝全也向龙安县长牛富国亮出了他的真实身份,指令牛富国按照他的命令行事!
3
这是一个阴冷的傍晚时分,天渐渐暗下来,庄敬德带着两个警卫,身着当地百姓的衣服来到了滴水岩洞前。按照事先的约定,秦永安和庄孝全将在洞内等候,会面后商量保安团起义以及如何里应外合拿下龙安县城的相关事宜。
庄敬德正待迈步跨上进洞的台阶时,突然敏锐地感到哪里有些不对头!按理说秦永安在洞内看到他后,应当出现在洞口,以表示一切情况正常。秦永安不但没出现,此时四周也静悄悄的。突然,洞外的山林中一群惊鸟直窜天空,有埋伏!庄敬德暗叫不好,转身低声命令两个警卫赶快撤退!
“哈哈哈…哈哈……”一阵得意的狂笑声后,庄孝全出现在了洞口,一队荷枪实弹的保安团士兵从黑黢黢的洞里冲了出来。
“本家兄弟,投降吧!你已被团团包围,别无他路了!”庄孝全劝道,“实话跟你说吧,我是军统驻龙安县的特派员,秦永安在来接头的路上就被我干掉了!”
说时迟,那是快。庄敬德回手一枪,子弹紧擦着庄孝全的腮帮子一掠而过!如果不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发枪,凭庄敬德百米穿杨的枪法,庄孝全此时已经成为一具死尸躺在洞口了。
“活捉庄敬德,赏大洋三千!”强忍住剧痛,庄孝全气急败坏地吼叫道。
看到身边的两个警卫员相继倒下,庄敬德强忍悲愤,奋力向前奔跑,眼看他就快跑出敌人的射程了!现在,庄敬德如果顺着沸泉河左手边的尖包山的一条小道紧跑一段路,进入这座深山老林就可以安全脱险了!
不料,一阵排枪子弹却从那条小道两边的密林中射了出来!子弹打在地上弹起一阵烟雾,迟滞了庄敬德奔跑的步伐。
原来,庄孝全早就算计好了庄敬德在紧急情况下会选择的撤离路线。要知道,他不但是本地人,和庄敬德一样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而且还经过高级特工训练,对逃生这类的技能自然是熟稔于心。
烟雾消散后,出现在庄敬德面前的是牛富国和一群荷枪而立的保安团士兵。
“庄总指挥,投降吧!如果你投靠了党国,凭你的本事,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牛富国腆着他那装满油水的肚子说,“现在的情势你也很清楚,逃是逃不掉的!”
啪、啪、啪……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几名团丁应声倒地。
“打断他的脚杆,抓活的!”被枪声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牛富国象一条瘌皮狗窜进一丛灌木后,抖抖嗦嗦地叫道。
4
站在龙安县国民党政府西花厅中的庄敬德,强忍腿部几处枪伤带来的剧痛挺立着。
对这个红军总指挥,国民党军统特派员庄孝全、县长牛富国如获至宝,他们使用了“撑地筏子”、吊“鸭儿浮水”、灌辣子水、背“洋油背篼”、“苏秦背剑”等各种酷刑,得到的却是庄敬德的坚贞不屈,大义凛然。最终的结果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黔驴技穷的庄孝全和牛富国他们清楚地知道,庄敬德的被捕既是他们大大的“功劳”,可也是他们手中的一块烫手的山芋!如果处置不当,尖包山的红军一旦拼死攻城营救他们的总指挥,县保安团的这帮子乌合之众是守不住龙安县城的。见从庄敬德身上再也不得到啥子,庄孝全和牛富国一商量,决定快刀斩乱麻,第二天就杀害庄敬德,以免夜长梦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经受过酷刑,腿部又有几处枪伤的庄敬德,已经不能正常行走了。他是被人用箩筐抬着到达刑场——安昌河大众滩头。刑场安排在这里,是庄敬德提出的唯一要求:这个地方可以远远望到家乡的那座大山——尖包山。庄孝全答应了,并假惺惺地说,我也这是看在本家兄弟的份上,才给你这个面子的。其实,庄敬德是要在这里跟战斗在尖包山大山中的战友作最后的诀别,告诉他的亲密战友们不要因为他的牺牲而悲伤,而要更加勇敢地战斗下去,相信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的!
庄敬德被杀害、秦永安被暗害后,敌人并没有按惯常的办法——枭首示众,而是庄孝全派人通知秦惠英去收埋庄敬德和秦永安。当然,这不是庄孝全口口声称的“看在本家兄弟、同乡里”的份上,而是他们害怕激起尖包山红军对他们的仇恨,进而前来攻城罢了!
八十九年后的今天,在龙安县安昌镇革命烈士陵园内,有一条拓印着28个红色脚印的特别通道通向一座陵墓,庄敬德烈士就长眠在这座陵墓内。在庄敬德烈士墓碑上的一段红色文字赫然在目:
庄敬德烈士墓前通道上的这28个红色脚印,是根据当年龙安县地下党员秦惠英同志的回忆特别建造的。当年,秦惠英同志在刑场上看到一窜血色脚印清晰可辨,直达庄敬德烈士牺牲的地方,而庄敬德烈士牺牲时年仅28岁。据此,我们建造了这道拓印着28个红色脚印的通道,以此告诉后来人:庄敬德烈士28岁的生命虽然短暂,但他为了革命事业而死得其所,希望后来人踏着他的红色脚印继续战斗,直到革命取得最后的胜利!”
首发《凉山文学》2021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