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杰
远处是一片重峦叠嶂的大青山,白雾升腾,绵绵起伏于山水之间。羊肠子式的公路,忽隐忽现,时而平坦,时而消失在云雾山中。翻过几座大山梁子,山下一条大河,昼夜流淌,河水咆哮着、翻滚着向金沙江奔去。一条横卧在山腰中的小街呈现在眼前——彝人老街古驿站。
彝人老街,地处南方丝绸之路、茶马古道灵关道上,从那科里古驿站一直向北延伸到川滇交接的金沙江畔。一条斑驳而古老的街道,是南方丝绸之路的茶马古道、出滇入川第一个古驿站。是人力和马帮融合进行经济交流,传播文化的经济贸易通道,它的路很长很长。一路走来,传播文明,繁荣经济,打开通往西域的大门,誉满华夏,令世界为之惊叹。
走进南方丝绸之路的茶马古道、古驿站,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派“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的奇丽景象。一条条被马踏成杵臼的石径、悠然慢转的水车、古色古香的村落,小桥流水人家,仿佛穿越到了百年前、千年前。也仿佛越过了时空,自己就生活在当年。摸着古道的石刻,品着香喷喷的彝家烤茶,走着马踏出的远古石径,联想到祖先们为了生存和生活,无数的马帮、人力和脚力,历尽千辛万苦,将茶叶和生活用品,通过这些羊肠小道,输送到全国各地,乃至皇宫和世界各地。听说是经过千万次的行走,才踏出了千年南方丝绸之路、千年茶马古道。他们是非常勇敢的人,非常了不起的人。
看到这古老的街影、古老的建筑、古老的土司府、古老的交易场所,很自然地想起了百年、千年前的古驿站文化,古驿站市场。似乎听见遥远的山道上,传来马帮铃响的声音,似乎看到丝绸茶马商队越过千山万水而来,似乎看到彝人老街兴盛贸易热闹的场面,给人无边的遐想。老街的过去是如何热闹辉煌。
踏进彝人老街,映入眼帘的是很有特色的一条小街,满地铺的是石板路,只是被马踏成了大坑小凹。家家门前都用古朴的条石铺成一个长形的平台,一看就是一个古老的物资交易场所。房屋古典,与别处的农村建筑有所不同,土木式建筑,大都是一楼一底,也有三层式的但不多,都有岁月沧桑的痕迹。每户人家屋檐下都挂着灯笼,那时没有电灯,出行时用马灯。街民的所有房屋全部面向街心,正大门全部对着街面,前面是一个比较大的售物台,连着一个较大的门厅。要买要卖的东西,就摆放在门厅内,售物台上。一到集日,十里八乡的村民走马灯似的赶来做买卖,看热闹的、赶闲街的人也不少,人头攒动,生意兴隆。
听祖辈人讲,这茶马古道,来路很远,从最南边的普洱府,官方茶品集散交易地出发,用马帮的形式徒步行走,将普洱茶和一些土特产,由普洱、经那科里古驿站西南方发出销往海外,到全国各地,乃至皇宫,然后带回丝绸及盐巴等生活用品,这就形成了南方丝绸之路。多支马帮队伍齐头并进,有向西出国的,有北上中原的,还有上紫禁城给天子进贡的,几百年前的普洱茶仍在故宫博物院沉睡。大马帮一路走,一路销货,一路购货。要带众多的货物,马帮是一个庞大的团队,少则几十匹、多的上百匹马。出来就是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马帮里要有能人,路途长,多凶险,还会遇到山贼、土匪、强盗。地形要熟悉,懂少数民族言语,要有防范能力和自卫能力。马锅头就是团队的首领,在马帮里有很高的威望,也特别能干,负责团队的伙食以及生活、安全。同时,与土司、头人等接洽生意,顺利完成交易,一步步往前开进。
老街驿站上,有一个这一地区最大的土司府,土司府管理着这里的农业,所有田地都是他家的,还管理着集市贸易。土司府非常大,非常气派,走马转角,亭台楼阁,房屋种类繁多,分不清哪是土司屋,哪是佣人屋。土司有地主武装,有监狱和水牢。每一个马帮队抵达驿站后,要到驿站交易中心,向土司交纳贡品、贡钱保护费,经商过路一帆风顺。老街上做买卖的山民,也要上交生意费,才可顺当做生意。
当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没,群山入睡,喧闹了一天的村子渐渐沉寂下来,只有老街灯火通明,像一条火龙横卧在山间,成为茶马古道上的一个亮点。有时马帮队夜晚到达,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在夜色朦胧中,悠扬的彝族小调、敬酒歌飞出了古驿站,猜拳行令声回荡在老街上空。当东方露出鱼肚白时,一串叮当叮当的响铃声消失在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之间,艰难而愉快的旅程又开始了。
去年火把节,遇见故乡,相逢在彝人老街古驿站。售卖台上,小百货日用品、农产品、农林特产、各种山货及彝族衣、包、鞋、帽,仿佛自然陈列馆。还有蜂蜜、凉粉、米线、苦荞粑粑……讨价还价声、叫卖声,从街头响到街尾。烤洋芋、臭豆腐的气味弥漫着街面。赶集人在羊汤锅面前数着钞票,只是没有了马帮,土司府沦为历史文化遗产,作为历史的见证者。唯有那千年丝绸之路、茶马古道,被历史的岁月收录,永远沉睡在历史的长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