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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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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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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圈

烟圈(小说)

一、

床上放着吉它、书籍、衣物、CD碟片、一张黑白照,还有一支残损的画架。

烟雾在指间纠缠,挣脱,逃逸。房间里散发着浓烈的烟草的苦味。一抹夕阳透过西窗泻进来,照见他的头发。只照见他的头发,纤毫毕现。这是一天中难得的时候,下午四点三十到五点二十一分。阳光有约。

阳光让他看见那些舞蹈的尘埃,还有他指间飘散的烟雾。他的头在阳光和黑暗中的剪影,就如他的憋脚的画作。他只抽那种黑“黄山”,他每月薪水的四分之一都会变成室内这种浓烈的苦味。

有一段时间,他狂热地爱上了绘画。那年该是他大四临近毕业。遗憾于他所在的城市竟然买不到一个象样的画架,他专程去了趟省城。回来时,买完车票,所剩还足以买包劣质方便面。他为自已的贫穷开心。可是,多年以后的现在,现实无穷地复制着历史。

吉它很久没有发出过弦音。毕业前夕,面容娇好的羽送给他一把吉它。因为他总是那么爱音乐,学院的任何文艺汇演都有他的身影。他口里总离不开一首老歌:

亲爱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朋友都已经离去,

留下带不走的孤独……

其实他学的专业是数学。但那把皮实的吉它,总是撩拨着他对音乐的无穷的幻想。当然,还有爱情。这个爱情是羽的。

那一夜,本平生第一次约会一个女孩。是的,是羽。本,我爱你,羽说,你的身高,你的相貌,我都倾心。羽是学艺术的。表达情感却从不含蓄。

也许是因为羽的主动,他并不放在心上。来日方长,他说。

本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回想到不久前的那趟省城之旅。那时候他也是在想,来日方长,我不会口袋里永远只一包方便面。

他草草地抱了一下羽。羽在他的怀里发抖,激动得泪如泉涌。他掀起羽的下巴,羽的唇在路灯的昏昧的光里显得红润而娇艳,如梨花带雨。

本没有吻她。

羽的左下巴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美人痣让本怦然心动。他仍然是对自已说,来日方长。后来……当然,现在还没有后来。后来应该是三十年,或者五十年之后,他们耄耋之年儿孙绕膝,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从第一次走上讲台,本就觉得,梦醒了。再也没有来日方长。回过头来,羽已嫁作商人妇。

每周的六节课并不是很重的工作。他努力把每一节课上好。他对学生说,我在大学里可是数学的尖子。学生们不信。这一句话,本年年说,可是年年没人相信。本并不失望。但有一点学生们相信。就是本的课上得非常之好。

这节课就上到这,请大家把书翻到三十七页,做习题三,用两点间的距离公式求P点到Q点的距离。本在读到那个数字的时候,眉头蹙了一下。那天晚上他在镜子里竟然看见了自已鬓角有了根白发。

是的,十年了,大学毕业那年,他二十七。他没有想到的是,参加教师考编,他被录取了。大学在读的时候,他对未来作过一千种猜想,但没一种是要当老师。但是,他当了。而且,这个不大的讲台,他已站了十年。

本的这间斗室里,还有另外一种气息在弥漫。是袜子的气息,当然是穿过的袜子。这种气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弥漫,或者在有雨的秋天里弥漫。

本靠在西墙的窗子,听秋雨沙沙掠过树叶,听冬雪涮涮掴过冰凉的树干。当那种气息幽灵一般在室内弥漫开来的时候,他会点燃一支烟。然后把吉它抱在胸前。他开始想羽。想她的娇好的面容,想她的艳若桃花的唇,想她的迷人的美人痣。他的瘦长的指头拨动六弦琴的细弦,吉它准确而忠实地发出本想要的和声。

漂亮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弄脏了美丽的衣服,

却找不到别人倾诉……

开始是轻轻哼唱,接着想要激情澎湃,门响了。

本从床沿上起身,拎着六弦琴就去开门。是隔壁陈老太。我家老吴他有点神经衰弱,麻烦你小声点。陈老太退休六七年了,只是老吴要退还要几年。老两口有一儿子,毕业后在沿海打拼。本傻傻地笑笑:msorry,msorry,embarrassed他挠了挠头。

本有个习惯,每天到夜里十二点准时会唱一阵子。

心爱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

从清晨到日暮……

神经衰弱的老吴头每晚总是听了本的这句深情演唱才能入睡,即便勉强提前入睡,也会在十二点时被这一声“心爱的小孩”给弄醒,之后再难入眠。可巧的是那天晚上,本赴了碧的一个约会,喝了点酒,回到单身宿舍倒头就睡了。后来,老吴等那嗓子十二点的“心爱的小孩”,一直等到五更鸡鸣,起床铃响,才知道,这家伙这晚上改了常了,不唱了。害得老吴头把勾股定理讲成了求根公式,惹得学生一片哂笑。从此老吴头两口子恨死了本,背地里没少说他的坏话,这么老大不小的也不找个洗洗涮涮的人……就是个说辞。

本的墙角落里有一堆袜子。这种袜子的品牌叫做狼,妹妹经常给他寄这种袜子过来。妹在浙江的一家织袜厂打工。她说这是自已厂里生产的袜子。这种产品出口到美国,很少在国内市场见到。妹还说,每次给你寄一打,一打是七双。周一开始,每天一双,一打就可以穿一星期了。到了周末,再一次洗出来。

本只是笑笑,笑妹妹的良苦用心。妹也知道,本不会很快找到一个可以给他洗洗涮涮的人。他想到碧,他笑笑,在心里。

他笑这么巧,碧的嘴角也会有一个黑痣,在某一点上,象极了羽。至于碧会不会是他留恋中的羽,只有天知道。

始终以来,本都活在自已的童年里。十一岁的时候,他在六小读五年级。春暖花开的季节,老师带他们去城郊踏青。阳光下他胸前的红领巾耀眼夺目。他们排成队儿,沿着青葱的防洪大堤往河岸下走。然后他们就走散了,他们有的去追蝴蝶,去捉蝌蚪,去采野花。可是他呢,他一个人只身往芦苇荡深处走去。

他听见同伴的呼喊声,听见老师的呼喊声。呼唤就在旁边,他只当作没听到。他很喜欢他的女老师的,白皙的脸色,齐耳短发,青布衫子,围一条白围巾,象五四时期的青年学生,站在办公室门前那棵老杏树下打铃。铃声铿锵有韵,节奏悦耳,如老师的歌声。本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爱上了音乐。但他爱他的老师是肯定的。

大伙儿找到他的时候,他仍正往芦苇丛深处寻觅。

找什么呢?老师问。他沉默。

找什么呢?同伴问。他还是沉默。

之后老师再也不敢带他们出去。

可是,本还是再次失踪过。一个周末,本不见了。妈妈到处找不到他。妈妈急了,找到学校,她知道星期天儿子不会去学校。她还是去找了。

会不会去了河湾的芦苇荡?女老师拉起妈妈一阵疯跑。本真的在那儿。他夹在几株青青的芦苇丛中,屁股下的青草坐成了一个柔软的小窝。

妈妈没有责骂他,只说了句:你是魂丢了。那一年,本的爸爸去世,在他插队的地方。也就是那一年,妹妹哭喊着,受了许多委屈似地来到人间。

三楼的阳台并不是太高,本把一摞袜子拿到三楼的阳台上去晒。他喜欢看着它们在阳光下一点点变干,变得温柔,变得没有那种脚汗的气息。他也常常是小时候的样子,呆立在某个地方很久很久。他还记得妈妈的话。你是魂丢了。

他要让自已活泼起来。他的房间里长期是阴暗的。他渴望阳光。他喜欢看阳光对他诡昧地笑。一只袜子太阳下变得轻了,在风中飞舞着下去。他不想去捡,不够七天,就六天,五天,四天……他想。

老师,你怎么看愿在宝马车里哭,不在自行车后面笑?

一个学生站起来,没有举手首先发问。是个女生,瘦瘦的,聪明,漂亮。她叫洛。本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他说,这是数学课堂,我们只探讨数学问题。你的回答让我非常不满意,洛说。也许,我,没有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本很无奈。但他觉得洛在哪个地方象羽。是那种思维的尖锐和伶俐。

电话响了,是碧。

晚上吃个饭吧,碧说。

你说个地方。本显得百无聊赖。

还能是哪儿,老地方,晚上八点。碧的笑声很快把他淹没。

本步行入街。霓红灯闪闪烁烁。装腔作势的繁华。车灯鬼魅一如幽灵。他在一家名为“半亩鱼坊”的餐馆前驻足。这是他与碧常约的地方。以鱼为主料的菜是这家餐馆的特色。本想起在哪本书里看过,在中国的古典哲学中,鱼是性的隐语。碧是自已的什么呢?他对许多问题是没有答案的。甚至没有期待。

第一次去“半亩鱼坊”,他是嫌校食堂的饭菜吃常了,腻味。临座的碧也是孤单一人,朝他扬了扬手。然后本就朝她笑笑。碧走过来,端着一支高脚杯。我叫碧,商行的。你呢。本的回答是一个苦笑。

那么,我们就算认识了。碧伸出她纤细的手,给本。碧说,你怎么不爱说话?本还是笑笑。

碧将那双水杏眼朝本闪了一下,然后垂下睫毛,去看她手中高脚杯里的红酒沿着杯壁追逐。那我就先说吧。有城府的男人往往讷于言辞。看到你,让我想起了最近在网上看的一部小说。有个网名叫沼泽地的网络写手,在小说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他在淮河湾里看到涂山道观的一位道士垂钓,问,你叫什么?说,我叫姜大公。不对,我只知道有个叫姜太公的。道士说,我是他七十七代孙,他是我七十七代的祖爷爷,我比他差一点。问,你在做什么?道士说,恋爱。你不是在钓鱼吗?道士说,你没发现我在与鱼恋爱吗?我与太公不同的是,他是直钩,有饵,所谓愿者上钩。我是有钩,无饵,也是愿者上钩。就问,有鱼爱上你了?道士答,不瞒你说,我十七岁进道观当道士,开始在这儿钓鱼,到现在,整三十年了,从没钓到鱼。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垂钓。

本听得不耐烦了:你看,我是你的饵吗,我的身高,我的相貌?

不是,碧说,你的身高和相貌是构成一个男人的基本要件。你看,我是吗?

碧朝他一笑。如果你愿意上钩的话,本停顿了一下,好象在思考,我的钩可是无饵的。

于是,那间一米阳光的斗室里,除了袜子的味道,又多了脂粉的气息。

这张黑白照,是你未来的照片?

是我爸爸。他死了。在安徽的五河。那是他插队的地方。劳累,给生产队里积肥。当然,他患有肺病。很严重。

碧好象再没什么好说了。把照片丢在床上,如同丢下一片枯叶。

我们,晚上,就在这儿?碧看着那张窄窄的单人床。

当然。我会收拾。

吉它,照片,书籍,画架,让位给需要一张床的男女。

你会唱歌?

会一点,我一直都在唱一支歌。

碧伸手把小木桌上的吉它递给他。琴声再度响起,本的喉节蠕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一段乐音跌跌撞撞从他的喉管里跑出来:

我心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灭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碧伏在本的肩头。听他随意演绎。

你不快乐,她说。碧的眼泪滑过他的肩头,砸在琴弦上。和谐的伴奏戛然而止。我想听一听你和她的故事。碧说。

我没有她。本说,没有开始,因此,也没有结束。本接着说,她叫羽。一个美丽的艺术系女生,我捧起过她的下巴,却没有吻她。我喜欢她艳若桃花的唇,我看到了她的饥渴,可是我没有吻她。

你不爱她吗

我爱,可是我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是不是她。我妈妈说,我的魂丢了。我在找,找我的魂。

本转过头来看着碧,昏昧的节能灯下,他的表情如一个孩子,可怜而无助。

后来羽嫁给了一个商人。我没给她一点点希望。本的声音越来越低,好象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现在,终于讲到了故事的结局。他轻轻叹息一声。

学生晨起练操的嘈杂中他们醒了。

本从碧的怀里挣脱着起身。小床在两个青春之体的重压下不堪重负,颤抖着呻吟。

三十七岁,本从碧这里懂得了女人。女人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

昨夜,你死了。碧说。

我记得,我死过。本说。

他点燃一支香烟。烟雾在他纤细的指间纠缠,挣脱,逃逸。

羽说过,他的手天生就是弹琴的,最后却拿起了粉笔。他不是个好男人,却是个好老师,他自己这样感觉。他会尽力满足学生的要求,解答学生的问题,他想到了洛,他要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

他又想,在未知的将来,他也要见一面羽,告诉她,他爱过她,只是他的魂丢了。他还要告诉妹妹,不必再给他成打的寄袜子。他会学着生活。不用担心。

碧的电话过来,你到了吗?

是的,我到了,在“半亩鱼坊”的霓红灯下等你。

站在变幻莫测的灯影之下,本一下子觉得很无助。那些房子,街上流动的车,漂亮的女人,一切都离他很远。本感觉到背后有风吹来。转身,贵妇屁股一样宽大的车的前轮就要蹭到本的脚踝。锃亮的轮榖照见了本那双布满尘土的脚的寒酸。那双尖头的黑色皮鞋变成了灰白色,穿了六年了,从没擦过油。

是一辆保时捷跑车。碧从车上下来,臂弯里挂着名包。一扬手,关上车门,对着那位年青的眼镜先生飞吻了一下:goodbye!

保时捷鱼一样游走了,无声无息。尾气在霓红的暗影里光怪陆离,变幻莫测。

你要喝点什么?碧问。碧今天穿得很漂亮。本觉得碧今天的漂亮是配合着那辆跑车的。浅色的风衣配着一条黑白相间的丝巾,内衣荷叶边的蕾丝领口如一双温柔的手掌,呵护着她娇媚的下巴。左下巴那颗朱砂痣昭示着她的美丽与智慧。本想起了羽,他真的想念羽了。那是我的初恋吗,他问自己。

有人说,女人如岛,第一个登上去的是主人,后来者都是游客。为什么我没有主人的感觉,我是你的第几位游客?本好象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小得似乎自己也难听清楚了。

肯定不是最后一位,碧说。

那么刚才的那位保时捷先生,已经把我顶替了?

是的。碧宽容地笑笑。好象她在宽容着本。

本无奈地摇头。

我说过,你不是我的饵,而他是。碧说,他年轻,帅气,是李副市长的二公子,背着他爹做房产。他说他需要我。他说这个楼盘售完,那辆保时捷就是我的了。碧在说着这件事情的时候,如同讲述一个故事,那样冷静,客观。

所以他今天把你送过来,让你来摊牌?本没有丝毫惊诧,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不错,看上去很美,一块鲜美的饵。市长公子,官二代,保时捷,很难有女人经得起这种诱惑。

没办法,我,就算是赌一把吧,碧说,人生难得几回搏,放着现成的机会,我总不能放弃。

懂了,本说,人人向往天堂,可找不到梯子。你是幸运的。你走吧。走好。

碧觉得实在没什么话好讲,她下楼。其实她一个电话就可以结束一个不该发生的故事。但她还是约了他。在本迟疑的目光里,她的浅色风衣和那条黑白相间的丝巾影子一样飘然而逝。

在接下来的每一个平淡的日子里,除了上课,本就缩到那间斗室里等待下午四点三十到五点二十一分的那段阳光。在阳光里,他抽着黑“黄山”,烟雾在他纤细的指间纠缠,挣脱,逃逸。然后,苦涩的烟草的味儿再次充满着整间屋子,他咳嗽着,流着泪,用那把羽送他的吉它弹奏,他的样子越来越像那张黑白照片。他大声唱着,他不怕隔壁的陈老太再来敲他的门。

亲爱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

从清晨到日暮……

他唱着,眼泪一串串落下,敲打他的琴弦,泪光中他看到妹妹在邮局的窗口给他寄来了一打一打的袜子,他看到了羽努力抬起奉献给他的灿若桃花的红唇,他看到漂亮的女老师拉着妈妈在风中奔跑,还有,芦苇丛中那个找魂的少年……他声情并茂的吟唱,唱成声泪俱下的哭泣。他控制不了自己,把头埋在被子里……

最后一次见到碧,是在市看守所里。

如他想到的一样,那个鲜美的饵是一个骗局。眼镜先生并不是谁家的公子。陷阱却是货真价实的。保时捷是借来的道具,资金周转是他的借口,害得碧往他的帐户划去四百万,从此杳无音讯。那是碧在商行吸纳储户的存款。

电话是看守所打给本的。说是他们那儿有个女嫌犯,只有满足与本见一面的要求才肯配合。这个不算过份的要求得到了满足。铁栅栏之内,碧没有丝毫的悔意。

怎么打算。我说的是将来。

愿赌服输。我没有将来。碧说,我想见你,有两个愿望。

离得很近,本看见碧左下巴的那颗朱砂痣因为面部扭曲而拉长,她的坚强是撑给他看的。不过,那颗美人痣仍然昭示着她的美丽与智慧。本又想起了羽。

先说你的第一个愿望吧,本说,我尽量满足你。

想听一下你唱的那首“心爱的小孩”

本思索了一下,他不知从何唱起。

本,看着我,她说,看着我,把我的笑容当作伴奏,你唱吧。

我心爱的小孩,

为什么你不让我看清楚,

是否让风吹熄了蜡烛,

在黑暗中独自漫步——

亲爱的小孩,

快快擦干你的泪珠,

我愿意陪伴你,

走上回家的路。

本唱得很轻,眼眶湿湿的,他唱给一个人听,不需要太大的声音。

碧听着,笑着听,泪流满面。谢谢你本,谢谢你的歌声,你的善良,现在,是实现我第二个愿望的时候了。碧说着,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来,是一打袜子。碧说,是狼牌的。

下午,四点三十分,一米阳光照进来。本点燃一支烟,烟雾在他纤细的指间纠缠,挣脱,逃逸。室内充满着烟草的苦涩的味道。本咳嗽着,手机短信来了:我爱你。

是洛的号码。

你是一个好老师,可你为什么不找个人成家!此刻,我好想哭,为你。这是紧接着的第二则短信。

他合上了手机。阳光把本头部的影子投到地板上,很难看。他把画架支起来,支在阳光里。然后在上面放上一张纯白的画纸。他不知道该画什么。他在想。

他把吉它取过来,琴弦在他的指间跳跃,他轻轻地吟唱:

亲爱的小孩

今天有没有哭

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

在风中寻找

从清晨到日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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