垓下短歌（散文〉

＂垓下＂二字，只要映入眼帘，一下子就带着＂濠城＂，穿越到遥远的、楚汉争霸的时代。

在固镇与灵璧接壤处，有片高地。地北侧，一条小河逶迤而过。这高地就是濠城，古代一座城池的遗址，也是历史上一场著名的战争——垓下之围的古战场。

楚汉相争，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楚霸王项羽被汉军重重围困，夜闻四面楚歌阵阵，以为领地尽为汉军所占，意志崩溃，连夜突围。冲出包围前，与宠妾虞姬生离死别。逾淮水至乌江后，四十万人马所剩寥寥。虽江东乡党尽皆宽宥，好言相慰，以助他日东山再起。然项羽自觉无颜见家乡父老，以死谢罪。遂拔剑自刎，血洒江畔。

楚汉之争，杀声渐息，刀剑入匣。人物和故事在民间流传。各种艺术形式在生活中演绎：音乐、戏曲、戏剧、影视、舞蹈、评书……人类历史，就是一部争夺杀戮的历史，胜王败冦，很少以成败论英雄。尽管项羽兵败垓下，血溅乌江，但其回肠荡气的一生，仍不失为一曲英雄的挽歌。

在濠城＂垓下之战＂遗址公园，我们脚踏曾经金戈铁马的土地，细心体会，感受当年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在汉军重重围困之际，项羽面对着他心爱的女人，发出一个男人最最无奈的疑问：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英雄末路，苍凉无奈。曾率四十万大军威震八方、所向披靡的西楚霸王，如今卑微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该是怎样的悲哀！冰雪聪明的虞姬，怎会让自己成为英雄落难时的牵挂，拔剑自刎：放心地去吧。

不以成败论英雄。后世对项羽的津津乐道，并非其＂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勇猛愚鲁，而是英雄身上人性的柔光。垓下之围，霸王别姬，是英雄的穷途，是爱情的末路，也是历史的悲歌。无情未必真豪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项羽，也有细腻柔情，也有生死相恋。这是他人性的弱点，更是他人性的亮点。

如今的霸王城，已被改建为＂垓下之战遗址公园＂。这是当地居民以及外来游客休闲娱乐的好去处。茅篱、草舍，濠沟、城垛，天碧蓝，水至青。香花朵朵、蝶蜂俱舞。被誉为遗址八景的霸城烟雨、汉陵秋色、虞湾夕照、撒金晓月、夹山萧韵、古刹晨钟、洨河双虹、沱河落雁，实为游客驻足赏玩之佳境，睹物思古之妙处。

在公园那片虞美人花开艳艳的畦头，我捡到一块生着绿苔的残砖。不知秦汉，难言魏晋。但我总觉得，这块老砖的损残，是因为那场争战。并且我还坚信，这块残砖，一定是目睹了虞姬与项羽的生离死别，红颜的恋恋不舍，英雄的末路穷途。我小心地将这有了记忆和灵性的受了伤的古砖，用纸巾包裹，带到了我的书房，谨放案头，作为我的振宅之宝。

之后的一节历史课上，我对孩子们说，我在垓下之围的古战场上，捡到一块神奇的汉砖，晚上枕着睡觉，梦里就能听到项羽四十万大军疆场拼搏的喊杀之声；还能听到，虞姬美人的嘤嘤哭声。孩子就是孩子，把玩笑当真了，纷纷发问，能不能借用一晚。我说成呀，每晚租金一百，穷学生没收入，半价。有学生就说，老师，你还是带着咱们，也到古战场上去捡一块吧。我说好吧，一块残砖就是一段王权的争夺杀戮，一片碎瓦就是一段爱的传奇，几韵楚歌就是一段美丽的童话。相信在遗址公园，每个孩子都有一双慧眼。

＂后来，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这是人人都有的＂大团圆＂情结。每个人都希望生活是完美的，团圆的，没有残缺，没有遗憾，没有后悔。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如果没有遗憾，没有缺失，也就没有千百年来人们心中不二的英雄——项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