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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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关断想
嵯峨怪石横天飞，一径羊肠万山里。
东凭江浦北阴陵，此是南唐旧军垒。
澄心堂上草连云，古殿长春半夕曛。
蔗浆未啜雄关失，犹说陵波水上军。
两首小诗是清代诗人彭兆荪关于清流关的描述。
百度百科介绍，清流关位于安徽滁州市西郊12.5公里处的关山中段，为古代重要关隘之一，地处要害，南望长江，北控江淮，地形险要，山高谷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北方进出南京的必经之路，被誉为＂金陵锁钥＂、“九省通衢”之地。
我是和一只乌鸦同时抵达清流关遗址前的。我沿着踽踽独行的一条山中古驿道追索而来。而那只乌鸦，飞行空中航道，穿越时空，跨越千载，从南唐后主李煜之父李璟的后花园里，一路奔波，一路风尘，来到了清流关下，驻足在我面前。也许这是我和乌鸦的一个约定，相约在2900年前，今天，我们终得相见。
在国人的文化语境里，乌鸦不是啥好鸟，它坏在自己的那张嘴上；而我，是个还算不坏的人。
度娘真是个婆娘，关于清流关，一打开话匣子，没完没了。与清流关相关的诗词文章，遗闻轶事，历史延革，各色人物，便悉数登场。清流关始建于南唐，是后主李煜之父李璟修建，“南唐置关，以御北师”。其实在我看来，清流关自南唐开始，便是李璟手制的历史漩涡。在这个漩涡周围，汇聚了每一时代的英雄豪杰，以至波澜壮阔，风起云涌。他们在时代的逆流中潜行，劈荆斩棘，逐涛踏浪，尽显英雄本色！
清流古关，洞呈拱形，深约十丈，砖垒石砌，坚不可摧。关楼雄伟，翼然其上。关洞门额嵌＂古清流关＂、“金陵锁钥”八字。关隘位置险要，为兵家必争之地，它南望长江，上达金陵；北控江淮，直抵幽州。
曾几何时，清流关口，山下，旌旗在望，山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清流关岿然不动！
三国时期，吴楚争雄，清流关前刀光剑影。
楚汉之争，项羽兵败垓下。四面楚歌中，项羽一路落荒而逃。至清流关前，翘首西北，遥望垓下伤心地，霸王再无霸王气。他在心里，和尸骨未寒的虞姬深情告别，然后于乌江自刎。清流关泪流满面，它见证了一代枭雄的穷途末路。
一路追逃的刘邦，在清流关前立马驻足，望着滚滚烟尘中，怆惶逃命渐行渐远的项羽背影，一脸的奸笑……
赵匡胤，是的，就是那个后来成了大宋太祖的涿州人，他曾率5000人马的精兵，与南唐军队战于清流关。但因长途跋涉，人困马乏，加之地形不熟，初战失利。南唐皇甫晖率军退守滁州休整。赵匡胤则屯兵清流关下养精蓄锐，以备再战。揠旗息鼓之后，战场一片死寂，初战失利的阴影，如夏夜的蚊虫一样挥之不去。这个不肯服输的涿州人，在为第二天的血战中，能稳操胜券而苦思冥想。打听到村学先生赵普饱读诗书，精通兵法，甚有谋略，可助攻皇甫晖。赵普真的是这位涿州大将军的贵人，顺天时，从地利，献巧计。带领赵匡胤数千兵马，从清流关后人迹罕至的小径，浮西涧夏水而至城下，斩关而入。赵匡胤的出其不意，让皇甫晖大为惊恐，只好退缩州城断桥而守。但赵军普天盖地席卷而至，南唐军由大乱而至大败。最终，生擒南唐军首皇甫晖、姚凤。赵匡胤血战攻克滁州城，那面尿片一样的战旗，在城头污浊的晨风中摇曳。
又是清流关，成就了兵家争战胜王败寇的一段历史，成就了宋太祖赵匡胤的百年基业。
公元1355年，朱元璋的臂膀常玉春，从清流关发兵渡长江而至采石，攻克死敌张士诚，继而北上灭元，缔造大明帝国。
公元1635年，李自成与明兵部侍郎卢象升激战清流关。
公元1853年，太平天国东王杨秀清，与清臣琦善部将胜保三千骑队大战清流关。
……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阕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按图索骥，长途奔袭二个半小时。直到清流山下，伫立在古清流关高耸参天的巨大牌坊前，一下子想起了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才明白，那张养浩怀的岂止是潼关，天下之关恐被他怀了个遍，理所当然地也应该包括眼前的清流关。
清流山下，那条蜿蜒于山水间扭曲辗转的山道，不知道是不是当年的古驿道，但我明白，路上，总有故事。故事里的人物，或许你曾耳闻目睹。而路的尽头，总有似有若无的神秘，诱惑着你，让你背起行囊，踏上旅途。
清流古关，看尽世间丑恶，它激动过，狂喜过，愤怒过，忧伤过，更多的是泪流满面！为什么一部人类进化史，每一页上都写满杀戮，飘溢着血腥？他们掠虏争抢，不惜滥杀无辜，到底是为了什么？
夜己渐深，这世界已沉沉睡去，只有我还辗转难眠。我是这世上唯一活着的人。我活在南唐后主的后花园旁，活在楚汉相争的厮杀声中，活在赵匡胤、朱元璋、李自成称王称霸建功立业的帝王梦里……清流关前，一幕幕人间悲歌，让我潸然泪流，我用我清醒的思想，怀念清流关自南唐始2900年的烟云。驱散波诡云谲，拨开重重迷雾，看到历史的面目狰狞，虽扭曲，但最真实，也最生动。清流关，你是座千年剧院，历代英雄豪杰，莫不粉墨登场，在这座偌大的剧院，演译人性的善恶，良心的美丑，道义的真假。或血腥杀戳刀光剑影，或巧取豪夺弱肉强食。当然，在你喘息的短暂时光里，也曾安居乐业歌舞升平，商贾云集经贸繁荣，那是你最最美丽的样子 ，就如今天 。清流关，你的表情没有一天是重复的，你的日子，没有一天是清闲着的。你的门前，总少不了凭吊怀古的后人………公元2021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天，希望这只鸟儿 ，口衔一枚芯片，带去这个时代全部的信息：清流关的天空，一片清明澄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