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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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漫天飞舞的鸡娃雪在空中翻卷着落下来，屋檐上树枝上就全白了。
齐大妈坐起来，揉了揉眼窝，捅了一下背过身去睡得死死的桑大爷：“老头子，你咋把窗户没关严呢，你看这地上、床上全飘白了！”
“快睡吧，三伏天的下啥雪？那是嫦娥娘娘怕你黑夜里做噩梦，点亮了天灯！”桑大爷坐起来咕哝了一句，又栽倒呼噜呼噜地酣睡过去。
奇怪，明明瞅见下雪了！齐大妈摸了一下床上的凉席，屋里太鏊热，屁股下居然溻湿了一个坑，里边盛了一窝水。
早起吃饭的时候，齐大妈手里捏着馒头，还愣愣地瞅着窗外：“昨晚我梦见雪很大，屋檐上院子里白皑皑的一片！都说下雪是祥瑞，不会有啥喜事吧？”齐大妈眼里闪着兴奋的亮光。“能有啥喜事儿？！”桑大爷喝口稀饭，夹了一块咸菜放到嘴里嚼着，嚼得很响。齐大妈觑了他一眼说：“你吃饭的时候能不别把嘴吧唧那么响？都说吃饭吧唧吧唧的贫气，聚不住财！”桑大爷也不理会，依旧吧唧着嘴说：“你这是心里烦，看啥都不顺眼！”
齐大妈叹口气放下碗筷，转过脸去。“你这大清早的又跟谁置气呢？”桑大爷没好气他嘟囔了一句。“你吃你的饭，我置气和你有啥关系？”齐大妈说“你心多大呀？油瓮倒了也不乱方寸！”
桑大爷便不再说话，自顾低头吃饭。
齐大妈这些天都快为外孙女上学的事儿愁死了！
“你说现在这学校咋这么黑？上个小学就敢要十几万借读费？”齐大妈恼得气都有些喘不匀了。虽然女儿这些天什么也没说，但母女连心，她能感觉到女儿心里也很毛焦，早都十万火急了。齐大妈忽然像寻思起了什么，问桑大爷：“老头子你还记得不，那天燕子好像有话要跟咱说，后来打个岔，我问她又说没事。对了，她一定是逼得没办法了，想跟咱借点钱，但看咱这日子过得恓恓惶惶的，就没好意思开口。唉，这遇上个没本事的爹妈，关键时候一点忙都给孩子帮不上！”她扭头看了一眼桑大爷，桑大爷低头呼噜呼噜喝着稀饭。“你个没心没肺的，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
桑大爷擦擦嘴，打了个饱嗝说：“实在不行，就把箱底那张卡拿出来先应急吧！”“不成！”齐大妈说：“那是攒了一辈子养老的钱，万一害个病啥的，还不抓瞎了？！”桑大爷说：“这事你自个掂量着办吧，我要去锻炼了！”
齐大妈问：“晌午吃啥呀？”“吃米饭吧！”桑大爷说：“整天吃汤面片，嘴里寡淡寡淡的！”说着，抓起一个西红柿就往外走。齐大妈夺下西红柿，塞给他一根黄瓜：“就剩一个西红柿了，晌午吃米饭还要炒菜哩！”
桑大爷咬了一口黄瓜，咔嚓咔嚓很响地嚼着。社区的吴大妈在楼下可着嗓门喊：“老桑头，你快下来，我有事跟你说！对了，把你家老齐也叫上！”
桑大爷前脚出门齐大妈后脚就拽上门跟了出来。吴大妈正眉开眼笑地跟桑大爷说着什么，女儿燕子抱着小外孙女蕊蕊立在一旁喜笑颜开地听着。蕊蕊从妈妈怀里挣脱下来，跑过来甜甜地喊着姥姥扑进齐大妈怀里。齐大妈弯腰抱起小外孙女，在她红朴朴的小脸蛋上响响地亲了一口，转过脸问：“有啥好事，一个个笑眯兮兮的？”
“好事，天大的好事！”吴大妈说：“街办昨天开会传达了区里的精神，今年中小学录取一律按所在社区就近入学，不准收取借读费赞助费！马上要开学了，我寻思你这些天正为这事犯愁呢，赶紧过来说一声！”
“这——”齐大妈激动得一只手捂着脸抽泣起来。“瞧你这点出息！”桑大爷过来拍拍她的肩笑道：“你看，你昨晚上的梦还真应验了！”齐大妈破泣而笑，捅了一下桑大爷：“去，割肉去，晌午咱改善一下！吴大妈也来家吃饭啊！”“不啦，我还有事哩！”吴大妈说话间已出了院子。望着她离去的身影，齐大妈的眼泪止不住又唰唰地流了下来。是喜悦的泪水，淌到嘴里咸咸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