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一天,在家对面阳台上几株白色小花惊喜地出现在我眼前。那是在雨后,你可以想象,晶莹的水珠依然挂在洁白的花瓣上,风并没有停歇,纤细的枝干在风里微微颤动,它的娇气可人一下子止不住地向外涌出了。我由衷地沉在这种景色里了,像是漫步在大风大浪来临前宁静的海边,与海燕共享奇妙的欣喜。
这是什么花?好奇心迫切地催促我去查找资料。根据网上的资料,这零零散散白色的小花叫做茉莉,是有淡淡香味的。在心里,我不禁生出对它的几分幻想。想着什么时候自己也养一养,给浇浇水,嗅嗅花香。
日后,这几株茉莉似乎成了我的一种心灵寄托。每每劳神苦思,忧愤难泄时总会到阳台边看一看,哪怕它的花在万物衰退的季节早已凋谢,哪怕它的枝干略显疲态,焉叭叭的,只要它在,我的心情总会舒张。即使我极力掩饰这有些反常的地方,那时常走神的思绪就是将我的小心翼翼完全转变成大大方方了。
花的主人注意到我了,是一位较我年长的女人,热情地向我招呼。我有些愣神,僵硬地回应着,装作只是闲来无事并没有任何觊觎的意思。事情到这里其实就应该告一段落的。
命运总爱弄巧成拙。
过后的几天,我一连撞见她四次。其中一次在停车场,竟径直走过来,我转头正好对上那双明媚的眼睛。她笑着问我,是不是喜欢那些花,花是她朋友送的,对花有些研究,可以帮我引荐引荐,要一些品色好的来种。可惜我自身沉闷怕生的性格终将这愉悦的气氛给破坏掉了。那慌里慌张的眼神躲闪以及寻常的几句客套话,现在想来,真是不礼貌。
我挤不出打理花的时间,实在谈不上拥有。
事后,我彻底忙起来了,回家的情况少了许多,赏花的机会寥寥无几。一直到三月,春光复苏,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褪去,空气里总算有了叽叽喳喳声。我有了机会腾出心情去看看那几株茉莉是不是同样染上春光,彻底剥除焉巴。待我向对面看去时,阳台上已然没有茉莉的身影了。怅然若失一瞬间取代了那思思茫茫的大脑,原本光鲜亮丽的心情也化为泡影。
或许是上天见不得一个没生根发芽的种子不断经历冲击,命运这次倒站在我这边了,弄拙成巧。
我又见到了花的主人。因为春天,这次她完全将自身难以掩饰的优势暴露了出来,没有惊世骇俗,却在一个少年心里留下了永远不可抹去的烙印。她刚下车,凌乱的头发挂在她脸上,即便如此,她在昏暗灯光的照耀下,也让我一时间呆滞了。
我走上前,像是即将说出难言之隐那样的紧张,忐忑不安地问道:“姐,你家阳台上的花怎么不见了,是不养了吗?”听见声音,她明显楞了一下,将头发理了理,才将目光转了过来,眼里有些惊讶。她开口说道:“不养了,你想养了吗?”“有些想了。”“你应该去找花贩的,这附近就有三家。”说完,她眼睛里的光黯淡了几分,不过很快就与先前无二了。我很不想趁机结束这次对话,便继续厚着脸皮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关于花的养法。她很有耐心,没有因此表现出烦躁。只是一直站着总归不太好。我提出去走走?接受了。
晚间的风柔情似水。对于她眼里的黯淡,我大概能猜个十之八九。于是在最后,我没脸没皮地说了句,不能和好吗?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她停住脚,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我照例眼神躲闪。和谁?和送你花的朋友。像是做了个重要的决定,她缓了口气说道:“不能了,我们分道扬镳再也不同路了。”“那如果两条路在未来会相交呢?”“不会的,他一定会沿着那条路一直走下去的,”她停断了望向远边,“我了解他的固执。”“那如果你也在他的固执当中呢?”那时间,借着路灯微弱却在此刻格外明亮的光,我看见她眼里闪过一道明睿的银河。谈话到这里结束了,剩下的我不好意思问下去。人与人之间像这样有过缘分就好了,其余的任凭天定。
过了几天,趁着天空放晴,风也舒服,我真的无所事事地到阳台边呼吸新鲜空气去了。只不过,我被一件熟悉又陌生的物件勾去了目光——几株比原来更翠绿,更有精气的茉莉出现对面阳台。我仿佛见到了一条条跳动的信息与完全剥露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