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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延斌(水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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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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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记忆

腊八印记

杨延斌

经常有文友夸赞我说,老杨你真能编故事。这话虽然是表扬,但我却对这个“编”字很反感,因为编字里包含胡编的意思。凡事有利有弊,我的阅历坎坷不平,脑子里的故事内存就足够多,根本用不着瞎编。我保证每次讲述的故事,都是亲身经历。

关于 腊八的故事,我脑子里一大堆,思来想去,感觉五十年前的腊八值得回味,今天说出来,我觉得除了有趣外,还有些其它含义,比如我怀念怜悯故事里的跑腿子们(终生未娶的老光棍们)。

1975年1月19日是那年的腊八节。这个节日对我姐姐家来说,十几口人在一起过,要熬腊八粥可不是个小事儿。我从1968年来到这个家之后,就没有喝过腊八熬粥的记忆。

那个年代的晚上,连队经常以排为单位,组织骨干力量进行政治学习。在那年腊八节的前一天晚上,天津知青指导员陈刚给我们讲解的是1975年《元旦献词》。整好一个月之后,我就调离了那个叫稻花香的地方,所以就对那个腊八节的记忆尤为深刻。

北大荒有个口头语说:腊八腊八冻掉下巴,那种嘎嘎的干冷可不是说着玩的。那个时候的知青,那种屯垦戍边的激情基本灭火了,他们在腊八之前,纷纷以各种理由逃离冰天雪地,单身宿舍基本都上了锁,只剩一间还有点人气儿,两铺对面炕上,住着七个跑腿子。腊八节头天晚上的政治学习,就是在那间屋子进行的。 七个跑腿子,在25瓦灯丝发红的灯光下,各自抱着膀堆随在犄角旮旯,他们对年轻人不理不睬,年轻人们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在学习结束,大家纷纷走出宿舍的时候,他们才慢悠悠动手打开行李铺好被窝。

那天我忽然心疼起跑腿子们的孤独,认为这些没人管没人问的人怪可怜的,想着想着,我就猛然生出一个念头:明天是腊八节,我要给几个跑腿子熬一锅豆粥。打定主意后,我就冲着他们大声说:大老成(半傻子)、李殿阁(倔驴)、成付栋、小町(被俘傻日本炮兵)、叶大兴、范玉琪(现行反革命严重癫痫)、赵守臣(外号赵秃子,现行反革命),明天早晨,你们别去食堂打饭,我给你们熬一锅豆粥送来,外加每人两张油饼,再拿来一碗辣白菜。

宿舍里鸦雀无声,七个人中有四个人的精神属于正常。屋子里寂静得令我感觉到有些心慌没底,当我把目光扫射到他们脸上时,发现除大老成和傻小町,那五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泪花。他们听懂了我,我也看懂了他们,我就一转身撒腿往家跑。

现在人嘴里的八宝粥,那个时候没人这么叫,都叫豆粥。我回到姐姐家,把想给跑腿子们熬一锅粥的打算一说,并说我要亲手熬,还想给他们人人烙两张油饼。姐姐用含笑的眼光看我一眼说:行,那些跑腿子们挺可怜!姐夫说你这个小山东心眼还真行!你现在就熬粥,明早我起来烙饼。这么冷的天,又这么远,你得想想咋送过去才能不凉。

那时没有几宝粥的概念,家里只有红小豆、豆角种、饭豆、大米小米糯米、高粱米、大碴子,正好八样一锅烩。其中几样豆和大碴子很难煮烂,我就把这几样先下锅,灶坑里烧木材,一连煮了三个多小时,才把几样米下锅。大概在四个小时后,粥熬好了,天也快亮了。因为灶坑烧火太多,炕被烧得太热了,姐姐姐夫和外甥们,都早早被火炕烫醒了。姐姐姐夫看我一宿没合眼,就逼我躺下眯一会儿,说等烙好了饼就叫醒我。我哪能睡得着啊,得琢磨怎么给跑腿子们送过去。

我终于想到了主意,把一个大口咸菜坛子倒出来,把粥装进去,本来很严实的盖子,我又蒙上一张狗皮。家里有个用谷草编的草囤,正好可以把坛子蹲进去,我把封装好了的坛子固定在雪爬犁上,怀里抱着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着的油饼,向着跑腿子们的宿舍走去。 我仿佛在哪个电影里看到过,一帮人拿着饭盒排队打饭的情景。我到了跑腿子们的宿舍,见他们一个个手拿饭盒或者大茶缸子,正向门外巴望着。 坛子里的粥虽然冒着热气,但已经不烫嘴了,为了把吃饭的气氛活跃起来,我说:大家别急,我一个个把粥给你们盛上,每人两张大油饼,大家一起开吃行吧?他们当然都说行。 我把粥熬的不干不稀,是那种可以吸溜吸溜喝的稠度。他们一开始喝粥,只听吸溜吸溜的声音此起彼伏,渐渐的,我听出喝粥的吸溜声里有些变化,好似夹杂着哭泣声,等我抬眼看去,只见除傻小町和半傻的大老成外,那几个人都在泣声中流着泪。

那个腊八节已经过去50年,其中那个腊八节过去25年后,我在齐齐哈尔火车站买票时,巧遇过赵守臣。那时他已经是大老板的派头。这是那七个人中唯一再见过一面的人。假如他还活在哈尔滨,也已经80岁大几。其他跑腿子均已作古。

50年后的今天,我再想起那个腊八节,只觉得五味杂陈。

2025年1月7日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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