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文学》一九七八年第一期,刊发了大作家徐迟先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这篇报告文学对于我而言,起到了拯救命运般的引航作用。准确的说,是徐老笔下的精彩文字感染激励了我;是陈景润先生把数学当做生命的执着顽强精神鼓舞了我,促使我在此后的人生路上,明确了奋斗目标,找到了前进的方向感。
感恩那期的《人民文学》,让我在人生最重要的拐点,阅读到《哥德巴赫猜想》,得到了强大的精神力量,树立了奋勇向前的信心。
回望四十六年走过来的路,我发自内心地感慨:那期《人民文学》上的一篇《哥德巴赫猜想》,铸牢我的世界观基础,指引了我的人生走向。 记得当年翻开《哥德巴赫猜想》时,我虽然读不懂文中描述的世界级数学命题蕴含着何种意义,但我读得懂陈景润先生为了证明哥德巴赫的猜想,不惜把自己的命搭上。
陈景润是用血液当墨,把躯体点燃成火,用生命证明出了哥德巴赫的猜想。他把生命燃烧成给中国人脸上增添的光。
哥德巴赫猜想,是一道逻辑缜密的数学难题, 陈景润是用大海里捞针般的心理定力和勇气,锲而不舍地去证明哥德巴赫那个猜想。我被陈景润先生为数学而献身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所启发、所激励、所鼓舞。
回想四十六年前,我仿佛正懵懵懂懂地站在人生十字路口,想寻求一种精神做灵魂支撑。幸运的是,那期刊载了《哥德巴赫猜想》的《人民文学》,正好满足了我的精神渴求。事实证明,正是那篇叫《哥德巴赫猜想》的报告文学,给我生命里注入了强大动能。
陈景润为了证明出哥德巴赫猜想命题的成立,排除政治运动的干扰,克服种种生活艰辛,不惜长年累月把体弱多病的自己,关在一个不足六平方米、还缺了一角的小屋子里。没有桌子,他就把被褥卷起来,用床板当桌子;有人阻止甚至破坏他对数学孜孜不倦地钻研,竟恶意铰断灯线。而不屈不挠的陈景润,倔强地点燃油灯,用最原始的计算手段,一笔笔、一张张纸地演算,千遍万遍地验证。他走的是数学里的二万五千里长征。
时光并未辜负陈景润的呕心沥血, 哥德巴赫猜想终于被陈先生证明了。一个伟大的世界级数学家,终于被地球人公认。
拜读那期《人民文学》时我22岁。如今想起手捧那期《人民文学》,以十分崇敬的心情拜读《哥德巴赫猜想》时的情景,依然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正是受了陈景润勇于为数学科学献身的精神启迪,我这个斗大字认不得几车的初中生,决然鼓起了想成为作家的勇气。
当时的工作单位黑龙江省浩良河化肥厂,上千名知青正在闹返城,工厂处于建厂以来最混乱时期,被迫停产。我是这个化肥厂热电分厂的锅炉工,时令正是小兴安岭南麓最寒冷的季节,全厂各个生产、生活环节都要取暖,我们的炉火不能停止燃烧。
我一九七六年一月,从黑龙江西部的查哈阳农场调入浩良河化肥厂。因为职工多为知青,工厂的学习气氛比较浓厚。受到学习气氛熏染的我,萌生通过工厂夜校补习文化课参加高考的念头。当我坐在夜校听老师从初中课程讲起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啥也听不懂。
和那些知青比起来,我自认比他们矮了半头。我便开始焦虑、烦恼、感觉前途一片渺茫。我失落甚至恐慌至极。
我虽然不是知青,但知青们一闹返城,也影响到我的思想情绪。我觉得和那些大城市青年在一起,能够受到他们潜移默化影响而提升自己,他们一走,我仿佛失去追逐目标的快乐。正是在这种心境下,《人民文学》把陈景润这个人生楷模推送到我面前。一篇文章能够拯救我的人生,这就是我多年一直感恩《人民文学》的缘由。陈景润把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确定为攀登目标,我把通过刻苦自学成为作家,当做攻克方向,这就是《哥德巴赫猜想》给予我的力量。
在读一九七八《人民文学》第一期之前,两报一刊元旦社论《光明的中国》,也给予我很大鼓舞,再加上拜读《哥德巴赫猜想》,之后又召开了科学大会,使我恍然醒悟到:中国的科学春天到来了,从此以后的中国社会,有本事、有学问的人要吃香了! 陈景润攻克《哥德巴赫猜想》的起点,是从第一道演算题开始。我想到自己的文化基础到能够成为作家,其难度,绝不亚于陈景润想证明哥德巴赫猜想。我决定从背字典开始。
一个作家好似一座文学大厦,我想把“大厦”盖起来,就得从打地基开始。地基挖得越深、打得越牢固,“大厦”盖得就越高。文字是文学基础,我从背字典切入,就是想把文化基础打牢。 我想到把陈景润闷在小屋里、俯身在床板演算枯燥数字的身影,幻化成自己一页页翻字典、把每个不认识、不理解、不会用的字抄在稿纸上、注上拼音、页码、字意的日日夜夜。想到陈景润不畏艰难的执着,我就有了坚持下去的精神动力。一本《新华字典》,我整整抄写了半年。
当年我是三班倒,每月三分之二时间在上夜班,睡不好觉是常有的事儿。而抄字典是很枯燥的,每当抄累了、抄腻了、甚至抄烦了、只要想放弃的念头一闪,我就会被陈景润孜孜不倦演算哥德巴赫猜想的执拗劲儿所激励。为了激励自己,我每天都把“龟兔赛跑、三十而立”两个成语默写一遍。我知道自己文化基础差,虽没有快跑的本事,但要树立坚韧不拔的意志;别人三十岁已经成名,我的目标却是争取到三十岁,把自己的文字印在报刊上。
我把工作和睡觉以外的时间,都用在了自学上。当年的青年宿舍很嘈杂混乱,我就想起陈景润为排除干扰,不让人们从窗外看到煤油灯暗弱的光亮,就用报纸把窗户糊起来。我在宿舍自学过程中,为了排除嘈杂喧闹声的影响,就用棉球把耳朵塞起来。上千人吃饭的大食堂,我舍不得排队消耗时间,一日三餐都是别人吃完了我才去。我每天的时间不是按小时使用,而是按分计算。我去上班需要走十分钟,上班前,我都要抄写五十个生字和几首唐诗或者宋词装在兜里。走在路上背诗,在岗期间的轮换休息时间,我就背写生字。我习惯在兜里装一个笔记本,一旦听到、看到、想到妙言锦句就记下来。我坚信再好的记忆也比不上笔头。
从下定决心想成为作家开始,我就每天在笔记本上写一段短文,力求用几百字说明白一件事情。偶尔认为写得满意的短文,就抄在稿纸上寄给报社或者电台。
这样坚持十年从未懈怠。刚开始在车间黑板报上发现自己的短文都激动、到在四千多人、且知青居多的大厂开展的征文活动获一等奖、再到自学十年后,真在“而立”之年发表的三篇散文,分别获得《黑龙江日报》征文优秀奖、黑龙江省“争奇斗艳”精神文明征文一等奖、《北大荒文学》杂志年度特别奖。感恩陈景润的精神支撑了我。
和部分人相比,他们打牌、搓麻将、男欢女爱、欢歌劲舞,我仿佛与时代脱节。在实现奋进目标的时候,我眼含着热泪,左看看报刊上自己的名字,右看看积攒了十年的一大堆编辑退稿,感觉就像把几粒葡萄含在嘴里,那种甜中带着酸,酸中又有甜的味道,也是别人无法体味到的幸福。 我把当年一大堆报刊退稿,和陈景润的几麻袋、几大堆演算草稿相比,心里感觉就像身处在大海的波涛汹涌之中,那种强烈震撼久久难以平复下来。
和那些著名作家相比,我的小小成功登不得大堂。但毕竟是一个没有文学基础的我,在陈景润顽强奋斗精神感召下的一个自我修炼过程。
陈景润的拼搏精神引领了我半个世纪,若不是《人民文学》发表了《哥达巴赫猜想》,若不是被陈景润的故事所启发,恐怕在作家队列里,就不会有杨延斌的名字。
再次叩谢《人民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