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的渔船
文/铁韦
在村边那片荒废的河湾
父亲的渔船静静停靠
像一位老友,孤独又寂寥
陷在深厚的岁月里
船身的木板,坑洼又粗糙
那是风雨留下的记号
小时候,我总爱爬上船
听木板嘎吱嘎吱地叫
船头的位置,磨得溜光
那是父亲常站的地方
他目光望向远方水面
寻找什么
船桨摆在一旁,破旧不堪
曾经它们划动水面
带着父亲,迎着日出出发
披着月光,满载而归靠岸
还记得船舱里,有点昏暗
我躲在里面,像藏进温暖小毯
闻着淡淡的鱼腥味道
听父亲讲叙大海的神话
遇上狂风暴雨的天气
渔船在水里摇摇晃晃
父亲紧紧抱着我
说别怕,有咱的小船在挡
后来啊,父亲不再出海
渔船也慢慢被人忘怀
可每次看到它孤独模样
我的思念就如潮水涌来
那艘渔船,是父亲的梦想舞台
也是我童年快乐的地带
虽然它渐渐破败
但回忆永远鲜活,不会更改
二
老屋
在故乡的土地上
祖屋如一位沧桑的老者
伫立于岁月长河之畔
守望逝去的时光
黛色的瓦片 似鱼鳞层叠
在风雨中守望着家的方向
檐角翘起 如飞鸟展翅
却困于时光 难再翱翔
斑驳陆离的墙面
泥灰剥落 裸露出历史的筋骨
裂缝蜿蜒 似命运的纹路
记载着家族的荣枯
门口的石鼓 被岁月磨平棱角
曾聆听过父辈们儿时的欢笑
他们绕着石鼓追逐嬉闹
笑声在小院里回荡 至今袅袅
雕花的窗棂 精致不再
模糊的图案 藏着往昔风华绝代
父辈们曾趴在窗前 憧憬未来
目光穿越这扇窗 望向天外
屋内的房梁 承载着岁月重量
木头上的纹理 似时光的乐章
父辈们在梁下成家立业
梦想在这里生长 又随岁月流浪
灶台的烟火虽已熄灭
灰烬里仍藏着往昔的温热
母亲忙碌的身影 父亲添柴的手
在记忆中 从未褪色
院子里的老井 井口被石板封住
辘轳的绳索 垂落在时光深处
父辈们曾从这里汲取生活的甘露
那清凉的井水 滋养着质朴
老树下的石桌石凳 依旧
只是少了父辈们围坐的身影
夏夜的谈天说地 冬日的暖阳共沐
都成了遥远而珍贵的一幕
我站在祖屋的残垣断壁间
抚摸着旧时光刻下的痕迹
抚摸着家族的故事
三
枯萎的枣树
庭院里
枯萎的枣树僵立着
树皮干裂 枝桠光秃
曾有嫩绿的叶
在风中轻舞
米黄小花 藏着甜梦无数
儿时 绕它欢闹
听枣儿落地 噗噗
父亲摘枣 母亲熬粥
如今 生机不再
它沉默着 面对荒芜
倔强地
不肯落幕
四
干涸的池塘
村头
干涸的池塘寂然横陈
宛如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被时光抽离了鲜活的灵魂
塘底的裂痕肆意蔓延
仿若大地破碎的心
纵横交错间 尽是岁月的创痕
曾经 这儿是一方灵动的天地
碧水悠悠 倒映着蓝天与白云
荷叶似绿伞 撑起夏日的清凉
粉白的莲花 宛如羞涩的少女
在微风中轻舞罗裙
蛙鸣此起彼伏 编织着夜的乐章
我们如欢快的鱼儿 在水中徜徉
笑声惊起串串晶莹的水花
鱼虾机敏地闪躲 像是和我们捉迷藏
黄昏时分 霞光倾泄
为池塘铺上一层梦幻的金纱
洗衣的婶子哼着古老的歌谣
棒槌起落 敲打着生活的节拍
可如今 水已踪迹难寻
水草蜷缩着 如绝望的囚徒
那座斑驳的小石桥 摇摇欲坠
孤独地横跨在死寂之上
岸边的垂柳 形单影只
枯枝在风中瑟瑟颤抖
似在徒劳地挽留逝去的繁华
我静静地伫立塘畔
任思绪在往昔与现实间徘徊
这干涸的池塘 承载着童年的梦
如今 却只剩一片荒芜的等待
五
爷爷的石磨
在老宅昏暗的角落
爷爷的石磨静静蜷缩
满身尘灰 似被岁月遗忘
却在我心底 刻下深深辙印
那厚重的磨盘 青灰如铁
纹理间 藏着时光的凛冽
一道道沟壑 是岁月犁痕
碾碎了流年 磨平了日月
遥想当年 石磨吱呀转动
晨曦微露中 劳作拉开帷幕
爷爷有力的手 推动磨杆
一圈又一圈 脚步沉稳如初
谷物在磨齿间挤压破碎
乳白的浆液 缓缓淌出
那是生活的汁液 浓稠香甜
滋养着贫寒却温暖的家族
热气腾腾的豆浆 弥漫着家的味道
粗粝的豆渣饼 也满是温饱的骄傲
石磨见证 每一顿简单的餐食
每一个平淡又珍贵的日子
农闲时 邻里围坐石磨旁
谈天说地 笑声爽朗
石磨静静聆听 人间烟火滚烫
岁月在话语间 悄悄流淌
后来 爷爷的背渐渐弯驼
石磨的转动 也不再轻快洒脱
新的机器 替代了古老劳作
石磨被弃置 寂寞无人问津
爷爷已在时光里远走
石磨亦如同爷爷的画像
沉默在岁月尽头
抚摸那冰冷的磨身 粗糙依旧
只是爷爷不再旧日不再
沉重的石磨 是块家族的碑
铭刻着爷爷的勤劳与父辈的坚韧
那些平凡时光
依然在记忆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