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风轮不舍昼夜地飞转,龙年的光芒疾驰地奔向华夏这片永绥吉劭、河清海晏的疆域,更始的新春从银装素裹的风雪中地踏歌而来。竞逐于丛林社会的人们开始丰盈各自那浓郁传统的年味,琳琅满目、繁冗纷杂的物资充塞着衣食住行的至臻空间,人们欣悦虔诚地奉迎龙年正朔的隆盛莅临。饱受三年疫疠侵袭的我依旧混迹在这个张灯结彩的喧嚣红尘中,我已无能为力地眷恋钟鼓馔玉、觥筹交错的各色盛宴。囊中羞涩的我觊觎从异彩纷呈的年俗缧绁中自我挣脱,去寻觅属于自己而无假外求的思想尤物,身心疲惫的我向来执着并缱绻自己那风雅脱俗的年味——独守高韬隐遁的书斋,慨当以慷地咏叹出豪情迸发、斗志昂扬的楹联。顿时,搁浅的记忆中朦胧地显露出自我人生拼搏的轨迹,在这模糊的烙印里仍存留着像多巴胺一样催人奋进的两副楹联,它激发着我在倾颓无助的困窘中攀援那辉煌出彩的天梯。
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怀抱鸿鹄之志的我首次参加高考就名落孙山,我只能折返至愚昧贫穷的农村继续与犁耙为侣、与耕牛为伴,终日暮气沉沉地困蹇于“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狼狈窘迫的尘世中。不甘失败而又执着的我依然冀望有秋闱及第、雁塔题名的高光时刻,我心无旁骛地从古代励志的浩瀚经典里精拣淘洗,从俊秀荟萃中优选出那副心灵的鸡汤:“效苏秦之刺股折桂还需苦战,学陶侃之惜时付出必有回报”。在那个春节临近之际,一副参差不齐、粗细不匀的墨迹游走在殷红的宣纸上并把这副楹联牢牢地粘贴在先天缺失门扇的门框两边。我将它默默地铭记在心,同时又镌刻在的理想翅翼上。每到挑灯夜读之时,我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浩淼纷杂的题海里,睡意临身时就用花针刺痛那纤瘦的指尖,蚊虫和酷热袭来时就把干瘪的双腿浸入清凉水里,饥肠辘辘时就暴啃那啮檗吞针的麸皮馒头……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历时200天的焚膏继晷地鏖战,在血汗里奋博的我荣显为月中折桂、独占鳌头的高考状元,从此跳出了祖辈们厮守的农门,跨进了万众仰慕的高等学府门槛,正式拉开了人生求索的序幕。此情此景,我如同四处碰壁、蒙尘落难的战国纵横家苏秦,历经几年的废寝忘食地研习攻读,成就了他直上青云、身佩六国相印的荣耀之躯。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蒲松龄的这副对联是我在颠沛流离至暗时期的第二道心灵鸡汤。本世纪初,已过而立之年的我胸怀开疆辟土之志南下追梦淘金,我在茫茫南国的闾巷之间往来倏忽,苦苦寻找适应自己的并能出类拔萃的生存土壤。可从生机勃勃的春天到草木残褪的冬季,潮起潮落了、花开花谢了,岁聿云暮的尾声竟一无所获。那年的除夕,神情沮丧的我在狭小幽暗的出租屋内顾影自怜地仰天怅然空叹,心猿意马地放浪在茫无际涯的网络世界里。不经意间,蒲松龄的这副对子跃入我那倦怠的眼帘。籍此机会,我又一次耳熟能详地回放浏览了大器晚成的蒲松龄那怀才不遇、命途多舛的人生。他在71岁之时才援例始成贡生,他一生屡应省试不第,屈身授教私塾营谋生计。然而他在瓮牖绳枢的潦倒境遇中自强不息、逆流而上,几十年的呕心沥血才将自己困顿和失败的伤痛蝶变为最绚烂夺目的华章,煎熬成那部遗响华夏、声震全球《聊斋志异》。消沉殆尽的我瞬间被蒲松龄这副励志的楹联所陶醉,被他那坚韧不拔的意志所感染,激情感慨之余,我将这副对联书写并贴在寝室的门框上聊以自勉。在这副满载多巴胺的楹联加持和激励下,我重新提振那久负鲲鹏之志的士气,锐意勇毅地忏悔过往的缺失弊病并踔厉探求适宜自身的创业之路,在诡异变幻、惊涛骇浪的商海里奋起血拼了十几个春秋,终于开创了自持的事业伊甸园,也喜迎了光辉灿烂的豪迈时刻,这是我迈向成功的途中最闪耀的里程碑。
风雨无常,世事万变。在刚刚过去三年的阴沉灰暗岁月里,疫霾和国内外经济的巨幅震荡撼动了众多中小民营企业的脆弱根基,民营企业的“遍体鳞伤、摇摇欲坠、岌岌可危”已是屡见不鲜的惨状,我也未幸免这次劫难。许多经受不住暴风骤雨袭击的企业家们已在这次汹涌的恶浪中选择躺平。惊心动魄的我如同一只迷途的羊羔恐惧彷徨,幽暗深邃的峡谷困扰并屏蔽了企业的前景,寄身锋刃的绝境成为摧垮奋斗者意志的精神毒品。在千钧一发之际,满目疮痍的我从熙熙攘攘的尘俗中奋力挣脱而出,于堆积如山的典籍中搜寻愈挫愈奋、险中求生的悲壮传奇,淬炼成一幅自我原创的楹联,以此来勉励在沉沦中颓废不振的自我。孤寂独处的我在文山书海里翻阅并瞻仰了老骥伏枥的姜子牙,温习并感佩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缅怀并崇尚“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毛泽东……几经斟酌酝酿,蓦然间,辞从心中出,妙手偶得之,于是我奋笔疾书:“子牙矢志不渝七十挂帅逢贵位;勾践卧薪尝胆三载为奴兴难邦”,横批:“还看今朝”。我如获至宝地取出笔墨纸砚,将这副豪情吐芳的楹联以笔走龙蛇的风姿翩跹起舞在丹红的底色上。刹那间,这副自我撰写的楹联似乎重新点燃希望的火炬,重新拾起坚韧自信的灵魂,那就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徜徉在这个火树银花、盛妆缤纷的节日风韵里,情景交融之际,我尚且从上述三副楹联中禅悟出绝处逢生的真谛:寄生于苍茫天地的奋进者只要恪守人性的那颗纯正的初心,总会有一缕祥瑞的光芒和一瓢滋润的甘露眷顾着你那陡峭崎岖的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