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杀羊

小年这天，二弟说要去帮三叔杀羊。三叔住在山南坡，他在山上和三婶养了近百只青山羊，是我们这一带有名的养殖户，每年他都要杀几只山羊卖给乡亲过小年，自然自己也过个“好年”。其实三叔养羊很不易，一年四季风餐露宿，所以母亲就催我和二弟去帮三叔做点活儿。

我和二弟起得早，赶到三叔羊圈，三叔还在茅草房内睡大觉呢。我说：“三叔，三叔，你不是要杀羊吗？俺娘让俺哥俩来帮你，你看看我们现在先做点啥……”

三叔笑了：“我琢磨着你们就会来，这就好办了，两个帮手，再加你婶婶打下手，中午我和你们哥俩喝一壶。别急，我们用大半天时间就解决问题，今天杀三只，明天杀三只，后天再杀三只，三天杀九只。你们说这个安排怎么样？”

二弟说：“我们不管你杀多少，俺是来帮你的，你要早动手，免得晚了误事。”

这时我想起三叔前年杀羊的事，那年三叔杀羊还不熟练，一刀杀进山羊的脖子，那山羊竟然爬起来一阵哀嚎跑下山去，我们找了好半天，才见那羊已经奄奄一息。

“三叔，你现在杀羊的技术如何，可别再把羊杀跑了。”

三叔笑了：“那是老皇历了，什么事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我半小时就能处理一只，绝不含糊。”三叔说着，拖过一只山羊三下五除二，就把提前选好的羊按倒在案板上。山羊咩咩地叫着，想逃逃不脱，不一会就被三叔递了刀子，鲜血像股山泉汩汩流淌，很像一曲无奈地挽歌。

我看得有点伤心，就故意站在一个角落，挨个抚摸着面前的山羊，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一只山羊突然跪倒在二弟的面前，二弟观察半天说：“三叔，这只羊不能杀，它好像有了小羊崽了……”

二弟说到这里，山羊突然像求饶似的再次哀嚎起来，这哀嚎让我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也感到很不可思议。羊怎么像能通人性？我赶紧上前仔细观察，发现山羊的眼睛里竟泪光闪烁。我问二弟：“这山羊真有小仔？”二弟说：“应该是，你问三叔。”

三叔这时说：“不可能，这只山羊二年没下崽了，所以我才决定要杀它。你们不懂。”

我看了半天干脆对三叔说：“三叔，要不你把这只山羊卖给俺得了，我家也需要买一只山羊。”

三叔毫不犹豫：“好好，那你牵走吧，正好省得我动刀。”

二弟说：“三叔，我们不能白牵，你得说个价，你说多少钱一斤，我们称一下就得了。”

三叔说：“卖给别人八块，你们就七块。”

二弟说：“好，那就过秤。”

一只六十多斤的青山羊就这样被我们牵回了家。一进家，母亲说：“哎呀呀，这可怎么得了，我们现在可买不起啊，你们这两个不懂事的，赶紧给你三叔送回去，咱不能要！”

我只好一五一十地跟母亲说出原委，母亲听完眼泪下来了，“哎呀，这个可怜的羊羔，咋就这样，你三叔真不是个东西，这样的羊他也舍得杀呀，要遭天谴的啊！”

二弟说得没错，那只山羊真是怀了小羊羔了，几个月后一对小羊崽就出生了。三叔知道这事后，有些后悔，但他却鼓励我们说：“看来你们家可以养羊，别看养羊这事，有的人可以养，有的人就不可养。养羊也是凭运气，你没那个运就不能发这个财；你们可以，这就是羊神给你们的前兆，从这点上看，你们也可以在山坡上搞一个大羊圈，不出几年，你们夜里睡觉都会笑……”

三叔的话真有意思，这夜在梦里我与那只免遭屠刀的青山羊对话，山羊望一望我，一低头就开始撒欢：“咩咩咩……”

后来我发现羊是那么富有灵性，它的咩咩声是那么嘹亮，当它在山坡上撒欢的时候，满山坡的青草都像在为它点赞。它的幼崽们也在欢乐地欢唱：“俺到家了，俺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