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渡千帆远,虹桥车马稠。荷风移稻浪,新月枕波流。”这是我在马棚岛采风时写下一首诗!
当东方腮红般的那一抹晨曦,被渡船引擎的摇晃中慢慢地洇开,在微风中各种水声交织的声音,悄悄地漫过编织的网罟,铁皮渡轮把涟漪熨烫成一片片白色的丝绸,船尾拖曳着整个村子的倒影。运河水面的层层薄雾被冉冉升起的晨光刺破,隐约中一那湾小岛像一艘游轮安详的泊在水的中央--这就是马棚小岛,一个被皇帝命名的村落。
相传:马棚岛原来不是小岛,是运河北岸的一片河滩。大运河原从其南绕流过,北面是运河防洪大堤,这里滩涂宽广,林草茂盛,是当时沿河百姓牧放牛羊的好地方。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龙舟行经过这里,马棚滩聚集上万百姓,欢呼万岁。乾隆爷出舱观景,颇为感奋,遂脱口出"河干百姓,皆为仰化民"。后来设置成驿站,派有专人在河滩养马,供南来北往的驿差在此换马休息,这片河滩就被叫着"马棚滩"。
那时的马棚岛上有60户人家,由于水源充足,土地肥沃,岛上年年粮食丰收,白天船舶驶过,劈波斩浪,河水荡漾,机声隆隆把脆甜的黄昏切成薄片,喇叭声声划破水际;夜晚,灯火点点,波光闪闪,指纹状的河湾收容了岁月所有棱角,而淤泥深处那未拆封的月光把运河两岸联成水天一线!
晨雾还未散尽,河面浮着几缕游丝般的薄烟。柳枝垂在黛色水波里,像是浣纱女浸在水中的青丝,搅碎一河倒影。忽然有白鹭掠过水面,惊醒了沉睡的河道——远处传来突突的柴油机声,是运沙船划开绸缎般的波纹,载着新砌的钢筋水泥向更远的村落驶去。
一位早起大叔扛着铁锹往田埂上走时,露水正顺着他的解放鞋往下滴。他总说自己是运河的摆渡人,年轻时撑船载过知青、运过公粮,而今河上新架起的水泥桥倒是让他歇了桨。油菜花开得正盛,金黄的花浪涌到天边,几架无人机低低掠过,惊起藏在花间的粉蝶,倒像是下起了碎金子的雨。
"老周叔,无人机撒药可比你当年背着喷雾器强吧?"骑电动车路过的村支书笑着喊。老周眯眼望着那些银翼精灵,想起去年村里刚建起的光伏大棚,蓝莹莹的太阳能板在菜畦间粼粼闪光,仿佛运河里跃出的鲤鱼鳞片。他蹲下身抓了把土,湿润的黑土里混着去年秋收碾碎的秸秆,泛着发酵的甜香。
运沙船渐渐隐入晨雾深处,大堤水泥路上传来三轮车清脆的铃声。老周直起腰,看见自家小楼的红瓦顶上炊烟袅袅。老伴儿在院子里侍弄的无土栽培草莓,藤蔓正顺着竹架往上攀,粉白的花骨朵沾着露珠,像缀在绿绸上的珍珠。他忽然觉得,这运河水流淌了千年,到底是把春天送到了崭新的堤岸。
沿着河边缓慢地走着,露水打湿了鞋,穿过金黄的菜花,身上留下花粉的香气,引得几只蝴蝶追着我蹁跹起舞,我知道它们喜欢的是花的味道,不会是我这个中年油腻大叔身上的烟草味!
偶遇一位晨起在河边挖“谷谷丁”徐大爷,我问大爷您今年高寿啊?他笑着说:“你猜!”我说看您应该有八十了吧!他笑道:“八十六了!”我就这样与他打开了话匣子,听大爷说,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有的已经搬离村子在镇上或城里安家,现今的庄子上仅只剩不到十户人家。我惊讶地问大爷:你怎么不搬走呢?大爷抬起头,看着我说道:“舍不得啊!故土难离呢!听着大爷沉重的话语,我黙黙地给他点上一根烟,乳白色的烟雾随风飘去,带着我的思绪一直指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