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剪影（组诗五首）

除夕夜

没有一个夜晚像它一样

能一呼百应

让天下的灯笼一同举起

一同赶走角角落落里的黑暗

能动员人间

齐刷刷贴满红对联

点燃千家万户的春天

能让烟花和爆竹在天地间，大显身手，尽兴表演

还能一口吞下

一年到头儿的累和苦

把一年到头儿憋在肚里的话聚集一个屋檐下

最想吃的饭在一个圆桌上握手相见

还特意把目光瞄准敬老院

让每一位鳏寡孤独者，不失尊严地

跨过它的门槛

聚餐

一张临时起意的圆桌旁

一年一度的聚餐

抢了烟火的风头儿

餐具、烟、茶、酒这些旧日的老友

一呼百应

二十二双手

同举杯，共祝愿，友谊天长地久

推杯换盏

延续着五十多年的发小

当突然有人提到几天前因高烧不退撒手人寰的李二满

似重重扇了除夕夜一巴掌

让刚刚起兴的欢声笑语瞬间方寸大乱

二十二双举杯的手缓缓缩回

二十二双目光，一一转向

那只斟满、无人端的酒杯里

摇晃着过往

那把空荡、无人坐的椅子上

端坐忧伤和悲凉

供桌上

供桌上，摆满心愿

鸡、鸭、鱼、肉，水果、炸品

一应俱全

和去年相比

留白处，又多了一张照片

一双碗筷

杯中的酒，已捉襟见肘

祭拜的人

匆匆跪下，匆匆站起

走了一批，又一批

对近在眼前的心愿、照片视而不见

灶王爷、土地爷、观世音、福禄寿财这些驻守人间的神仙

也都正襟危坐，冷眼旁观

丝毫不介意

香火缭绕处

多出来的，一个邻人

烟花

一条条银蛇，吐着信子

向高处蹿升

就像酝酿了一年的

一大朵一大朵花儿，争着抢着

到高处绽放

像仙女散下的

把除夕夜装扮的五光十色

像变换了人间

砰、砰、砰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一双双仰望的目光

一口咬定

这绝非乌克兰的上空

一年的憋屈瞬间融入笑谈

独在异乡

“砰”地一声

异乡的打火机，点燃故乡的烟火

火花四射，火光明亮

扔下一地寒凉

我一一捡起

颤抖的双手

把辞旧年的钟声，和电视画面里的万家吉祥

摁进炉膛

一同摁进的，还有拒我千里之外的

那个叫幸福村的小村庄

爹、娘

一座旧坟

五间老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