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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登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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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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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樟花儿开

四月中旬的苏州,像是被香樟树的花香浸润过的诗行。街道两旁、小区角落,那一抹抹翠绿间悄然绽放的黄白色小花,如繁星点点,将淡雅的芬芳揉进春风里。每到这个时候,我总爱驻足树下,任香气萦绕,思绪也随之飘向遥远的童年,飘向记忆深处那棵承载着奶奶无尽关爱的香樟树。

我家老屋子后面原本有一棵高大挺拔的香樟树。奶奶曾对我说:这棵香樟树可是个宝贝,用它打家具防虫防蛀。拥有一只樟木箱是很多家庭的奢望。因此,很小的时候,我对香樟树充满了好奇。而爷爷奶奶的那张木床也是香樟木做的。这张床可是我童年里最神秘又温暖的存在。

爷爷奶奶的那张香樟木床与寻常床铺大不相同:它除了有床柱、围栏、床顶、雕花装饰外,就是没有四只床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面雕刻着牡丹等花纹的长方体的大柜子,还被巧妙地分成了三个小隔柜,每一个隔柜都挂着一把铜锁。奶奶总说,这是爷爷当年花大价钱从一个大户人家买来做婚床用的,结实耐用。平时,奶奶把家里值钱的物品都藏在床板下的小隔柜里。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张床就像家里的“保险柜”,藏着一家人的珍贵回忆与生活点滴。

记忆中最深刻的,是奶奶从那神秘的“保险柜”里变出美味饼干的那个午后。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玩耍,奶奶裹着小脚,一步一歪地朝我走来,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来,跟奶奶进屋,有好东西给你。”我满心欢喜地跟着奶奶进了卧室,看着她掀开床垫,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右边的铜锁,然后费力地拎起一块床板,探着身子从床下的隔柜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油纸包,一袋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饼干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爷爷去县城带回来的,吃吃看,好不好吃?”奶奶一边说一边把饼干递到我手里。那时候,家里条件一般,这样精致的饼干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人间至味。我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狼吞虎咽的模样惹得奶奶直笑。她生怕我噎着,赶忙走到灶屋间,从汤钵子里舀来一碗温水,叮嘱我:“慢点吃,喝点水,别呛着。”看着奶奶慈爱的眼神,吃着香甜的饼干,那一刻的温暖与幸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底。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后来,我的小姑姑要出嫁了,家里决定把屋后的香樟树锯倒,打成嫁妆。那个十多天,院子里满是锯木头的声响,看着高大的香樟树轰然倒下,闻着木屑散发出的香味,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奶奶站在一旁,默默地抹着眼泪,嘴里念叨着:“树老了,该派上用场了……”那棵陪伴了老屋子成长了数十年的香樟树,就这样变成了小姑姑的嫁妆,它带着家人的祝福,走进了新的生活。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离开家乡,踏上求学、参军的道路。在异乡的日子里,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老屋后的香樟树,想起爷爷奶奶的“保险床”,想起奶奶从床柜子里变出的美味饼干。那些温馨的画面,成了我孤独时最温暖的慰藉。

多年后,我来到苏州。这座城市仿佛与香樟树有着不解之缘,大街小巷、小区庭院、工作单位,随处可见香樟树的身影。它们四季常青,无论风雨如何侵袭,始终保持着挺拔的身姿。每到四月中旬,香樟树悄然绽放出黄白色的小花,香气四溢。香樟树不仅花香迷人,它还像一位君子,不被蠹虫所干扰,静静地伫立在天地间,不张扬,不谄媚,坚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

如今,每年四月香樟花飘香的时节,我依然会在香樟树下驻足,闭上眼睛,深呼吸,感受那熟悉的香气。那香气里,有童年的纯真,有奶奶的慈爱,更有香樟树高洁的品格。岁月带走了奶奶的身影,却带不走她给予我的爱与温暖;时光改变了生活的模样,却让我对香樟树的喜爱愈发深沉。在这座现代化的城市里,香樟树依然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而我对它的爱,也将如那香气一般,历久弥新,永不消散。(张登峰 2025年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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