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绝望的她回到家中,想要佛祖来保佑自己。于是打开手机,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听着《阿弥陀佛圣号》。
人走到这步田地,实实在在是需要一种精神来慰藉自己,从而延续生命。即便自己明明知道,这样做无法阻止那一天的到来,可是还要坚持这样做。
面对死亡,没有多少人能够不心存恐惧,坦然处之的。此刻的她暂时从对死亡的恐惧中解脱出来,恢复了一些理智。她喃喃自语,说自己遭这么大的罪,还不如早点儿死去的好。
她寻思着自己这一辈子诚心待人,从不做坏事,对得起任何一个人,又虔心向佛,经常烧香拜佛,怎么会得了这种难以治愈的重病?会不会是哪个小人无缘无故地嫉恨自己的好日子,在佛祖面前说了自己的坏话,佛祖才会让自己受这个罪的?
就在这无尽的遐想中,她又一次陷入了昏睡之中,也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并且不由自主地梦呓着。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慢慢地连成一部让人心酸的苦难史。
七十多年前,她出生在渭北高原的一个贫穷农家。重男轻女的父母对她的降生充满了失望,苦难也就伴随着她的童年。
虽然在村干部的坚持下,父母让她也上了学,可是到了三年级就坚决不让她继续读书了,而是把繁重的家务活压给了她。倒是哥哥和弟弟妹妹继续读书。
少年时期饱受穷苦和劳累,虽然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但是母亲却迟迟不肯同意她成婚,生怕她出嫁后家里没人干活了。在婆家一再地督促下,母亲极不情愿地同意她出嫁,可是除了她身上穿的衣服,一件嫁妆都没有。
然而,天生善良的她毫无怨言,结婚后,即便婆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她也经常周济娘家。她甚至把舍不得给自己孩子吃的东西都拿到了娘家。这是因为她不愿意让娘家人说自己过得不如意。
由于丈夫在外上班,她为了多挣工分,因此经常要付出比别的妇女更多的辛苦。在生产队干活,她不甘落于人后,总是妇女们中工分挣得最高的人。然而,这让她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由于家里没有男劳力挣工分,所以反而每年都倒欠生产队的粮棉款。
自己过得不如意,她就美好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几个孩子的身上。她知道只有孩子刻苦读书,考上大学,走出农村,走进城市,自己的生活,还有孩子们的生活才会彻底改变。因此,她对孩子的要求十分严格,不但要做家务,还要好好读书。
这种困苦的生活直到农村实行农田包干责任制后,才得到彻底改变。可是她依旧不满足现状,把改变命运的希望依旧寄托在自己的孩子们身上,并没有放松对他们的要求。最终如她所愿,儿女们已经长大成人,都考上大学,离开农村,在城市里成家立业。
她的日子终于好起来了,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大幅度地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而是尽所能及地帮助自己的亲人。无论是娘家任何人、有什么样的困难,她都一如既往,尽所能及地去帮助。弟弟和弟媳不幸因病去世后,她就把年幼的侄女接到自己家里来抚养。她把侄女当做自己的女儿,供她上学,直到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许多人心里装满了自己的孩子,还有父母和兄弟姐妹,甚至是兄弟姐妹的子女,唯独装不下自己。他们从来都是考虑别人要怎么怎么样,从来不考虑自己要怎么怎么样。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幼贫苦的她,无论自己的日子多么艰难,她考虑的都是别人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就是从没有想过自己。
后来,儿女们把她和老伴也被接到城里生活,她终于过上了一生都在梦想的幸福生活。可是谁知道没过几年,她忽然得了绝症。
吃遍了人间的苦,却没有福分多享几年的美好生活。这让她实在是不甘心。
忽然,她看见了去世多年的母亲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她猛地清醒了,她知道自己的路要走到头了。于是,她连忙喊来老伴。儿女们也围在她的身边,强忍内心的悲戚,微笑着看着她。她平静地让孩子们出去,最后的日子里她要和老伴单独待在一起。
终于,在满街槐花盛开的日子里,她走了,去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了。天堂之上,她一定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