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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钰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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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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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忆

在漫漫人生的迢迢长路上,时光的笔触不着痕迹地轻轻勾勒,不经意间,那些被尘封的年少旧事,恰似夜空中熠熠生辉的繁星,总会在某些静谧的时刻,悄然冲破记忆的重重藩篱,悠悠浮现于脑海,它们或璀璨夺目,或微光闪烁,却无一不承载着往昔的欢笑与泪水、温暖与哀愁,化作生命中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记。

那日,天空飘起绵绵细雨,似雾如烟,轻柔地弥漫开来。望着窗外的雨景,我突然就想出门,在雨里随便走走。母亲见我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和不解:“别人下雨天就喜欢待在屋子里,你倒好,偏偏喜欢下雨天出去散步?”我嘴角上扬,回以母亲一个淡淡的微笑,未作过多解释。

我有条不紊地收拾好出门所需物品,伸手拿起那把素色雨伞,而后,我脚步轻缓地走到母亲身旁,说道:“妈,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母亲抬眸看向我,目光中悄然闪过一抹担忧,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叮嘱道:“路上千万小心,记得撑好伞,别淋着雨了。”我轻声应下,随后推开家门,走进那片雨幕之中。

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唯有淅淅沥沥的雨声,在空旷的世界中潺潺回响。我撑着伞,悠然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雨滴敲打树叶,发出沙沙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雨水特有的清新气息,丝丝缕缕沁入心肺,仿若一双轻柔的手,将心灵的尘埃悄然拂去。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春风拂玲般活泼的笑声,我下意识循声望去,闯入我视线的是两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她们同撑着一把色彩鲜艳的雨伞,蹦蹦跳跳地走在街道上。她们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每瞧见一个水洼,她们如发现宝藏一般,兴奋地跑过去,用力地在水洼里踩上几脚,刹那间,晶莹的水花在半空之中肆意飞舞,宛如一朵朵瞬间绽放的透明花朵。她们看着自己被水花溅湿的裤脚,不仅没有半分懊恼之色,反而笑得更加开心了。紧接着,她们又手牵着手,兴致勃勃地去寻找下一个水洼,全身心投入到这充满童趣的游戏里,尽情享受着属于她们的欢乐时光。

这个看似无忧无虑的夏天,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逝去的童年。那时的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快乐时光,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美好的往昔,恰似风中飘散的花瓣,一片一片,渐行渐远,只在记忆的长河中,留下了若有若无的痕迹,偶尔泛起几圈涟漪,提醒着我它们曾真实存在过。

小学时,我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总是独来独往,很少和同学们交流。在别的同学尽情玩耍时,我却常独自站在教室外走廊,背靠着冰冷墙壁,默默看着大家嬉笑打闹,他们的欢声笑语,对我来说遥不可及。

有一回,老师走出教室,看见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便微笑着走来,轻拍我的肩膀,温柔地说:“去和她们一起玩呀,下课一个人多无聊。”我望着老师和蔼的脸,欲言又止,犹豫许久,才勉强挤出一丝笑,小声说:“我在旁边看看就好。”老师似乎懂我的心思,没再勉强,摸摸我的头便转身离开了。

其实,我内心很想和同学们一同玩耍、分享快乐,可怯懦禁锢了我,我怕主动换来冷漠拒绝,怕自己笨拙被当笑料,于是一直把自己封闭在个人世界,不敢迈出那一步。

在班上,有一个女孩子,她个子不高,成绩也不太出众,后来听同学们说,她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父母为了维持生计,整日忙碌奔波,实在抽不出时间和精力来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因此,她的穿着总是显得有些破旧和邋遢,校服上常常沾满了污渍。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班上的很多女孩子都不愿意和她一起玩,总是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

然而,她却总是喜欢来找我说话,常常坐在我的旁边,分享她生活中的喜怒哀乐。她说,她觉得我和其他同学不一样,我不会嫌弃她,也不会嘲笑她,只有我愿意和她交朋友。我看着她真诚的双眼,我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感动。

从那以后,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每天放学后,我们总是一起回家,虽然我们不顺路,但她总是执意跟着我,一直走到我家小区的门口,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开。一路上,我们聊得最多的就是最近热播的动画片,我总是兴致勃勃地向她讲述动画片里的精彩情节,而她则静静地听着,眼中闪烁着羡慕和向往的光芒。有时,她会好奇地问我:“后来怎么样了?”我便会耐心地给她讲解。

渐渐地,我发现她对动画片的情节总是充满了好奇,似乎从来没有看过。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难道没有看过这些动画片吗?”她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神情,小声地说道:“我家没有电视,我从来没有看过动画片。”我听了,心中不禁一阵酸楚。我觉得她的童年少了很多乐趣,于是,我决定为她做些什么。

为了不让她再继续想象动画片的情节,我决定为她画几幅动画片里的角色。我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精心地绘制了几幅画,当我把画递给她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和感动的光芒。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画,轻轻地抚摸着,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她把画夹在课本里,生怕它出现一丝褶皱。

我们会在周末约好一起出去玩,每次出门前,母亲都会给我一些零花钱,再三叮嘱我:“出去玩要注意安全,早点回来。”我总是乖乖地点头,然后满心欢喜地和她一起去探索这个世界。我们会一起去公园,欣赏美丽的花朵;一起去河边,看鱼儿在水中游动;一起去书店,静静地阅读喜欢的书籍。那些时光,是我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

我本以为,我们会是永远的好朋友,一起走过小学,一起走过中学,一起走向未来。然而,一次期中考试,却改变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关系。那次考试,我的成绩很不理想,名次下降了很多。母亲看到我的成绩单后,非常生气,她认为是我贪玩,没有认真学习,而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和我一起玩的女孩子。

母亲严肃地对我说:“就是因为你经常和她玩,她把你带坏了,你成绩才下降的!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和她交朋友了!”我听了,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委屈,我不明白,交朋友和成绩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母亲要把我的成绩下降归咎于她?我想要反驳,但是看着母亲那生气的样子,我又不敢开口。从小到大,父母一直教育我要听大人的话,听老师的话。那时的我,不想惹父母不高兴,只好无奈地妥协。

回到学校后,她还是像往常一样,兴高采烈地来找我玩。她笑着对我说:“我们今天放学后一起去公园玩吧!”我看着她那期待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我低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地说道:“我今天有事,不能和你一起去了。”她听了,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不解,但她还是笑着说:“那好吧,我们下次再去。”然后,她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发现我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她,对她的态度也变得很冷淡。她终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看着我,眼中闪烁着泪光,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从那以后,我又回到了之前没有朋友的日子。我每天一个人上学、放学,一个人做作业,虽然我努力地学习,想要提高自己的成绩,但是我的心里却总是空荡荡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母亲担心我因为贪玩而成绩下降,和父亲商量后,决定给我报补习班。于是,我的学习生活变得更加忙碌了。每天放学后,我不再有时间和同学们玩耍,而是要匆匆忙忙地赶到补习班,参加各种课程的学习,我的生活从原来的“两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学校、补习班、家,成了我每天往返的地方。

时光荏苒,转眼间,我升入了初中。我被分到了尖子班,这里汇聚了从各个小学来的学霸,他们个个成绩优异,才华横溢。在这个高手如云的班级里,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管我在小学时成绩有多好,到了这里,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同学。

班上有一个女生,她的学习成绩非常好,每次月考几乎都是全校第一。她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而且多才多艺。她会跳舞,还会弹古筝,听同学们说,她的古筝已经达到了十级的水平。我作为一个外行人,虽然不太懂古筝的技巧和韵味,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才华和实力。

与她相比,我觉得自己和她有着天壤之别。她就像一颗耀眼的星星,在天空中闪耀着光芒,而我则像一颗黯淡的小星星,在她的光芒下显得微不足道。我开始变得有些自卑,不敢和她交流,不敢和她接近。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和她顺路一起回家,一路上,我们聊起了各自的爱好和喜欢的书籍。她的谈吐优雅,见解深刻,让我对她更加敬佩。在交谈中,我恍惚间回想起了小学时和那个小女孩一起回家的场景,心中不禁一阵失落。那时的我们,是那么的单纯和快乐,没有成绩的压力,没有世俗的眼光,只有彼此的陪伴和信任。而现在,我却因为成绩的差距,不敢和优秀的同学交朋友,我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和懦弱。

回到家后,我躺在床上,细细地想着自己和学霸同学的差别,我越想越觉得自卑,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沮丧。我想起父母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不要和成绩差的同学玩,要和学习好的同学在一起,这样才能提高自己的成绩。”我想着,她既然是全校第一,还多才多艺,那她的父母也一定对她管教很严格,一定不会让她接触“差生”。想到这里,我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有过多的妄想,提高成绩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尊重。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中,中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中考前一天,学校要求我们把所有的书都搬回家。那天,教室里乱成了一团,同学们都在忙碌地整理着自己的书本和资料,课本、练习册、试卷,堆满了桌子和讲台,地面上也散落着一些纸张。

我在教室里忙碌着,突然发现自己一本重要的资料书不见了。我在教室里找了一圈,又在自己的座位上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我心中一阵焦急,那本资料书里记录着我复习的重点和笔记,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问了周围的同学,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我猜测,可能是有些同学不小心把我的资料书当作废纸拿去卖了。

2019年的中考,政治和历史科目是开卷考试,虽然资料书丢了,但我并没有感到太过焦急,因为经过长时间的复习,那些知识点都已经深深地记在了我的脑子里,翻书反而可能会干扰我的思路。

考试那天,我早早地来到了考场外,我看到周围的同学们都拿着两本厚厚的资料书,脸上带着紧张和期待的神情。而我,却两手空空地站在那里,显得有些与众不同。一些同学投来了异样的目光,我听到他们小声地议论着:“看她的站姿,我就知道她强得可怕,政治历史这么多知识点全都记在脑子里,书都不用翻!”他们不知道,我不带书是因为书丢了,而不是因为我有多么厉害。

我站在考场外,静静地等待着考试的开始。突然,有人轻轻地戳了戳我的手臂,我回头看,竟然是小学时和我一起玩的那个女孩子!我惊讶地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看到我,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兴奋地说道:“好巧啊,你也被分到这里考试。”我看着她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我本以为我们之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没想到,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们竟然再次相遇了。最初找我搭话的是她,就像小时候,是她最先跑来,拉着我去玩耍。

然而,那天我还沉浸在丢书的悲伤中,同时,对即将到来的考试也充满了焦虑,我没有太多的心情和别人说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表示我在听她讲话。

最后,她看着我,认真地说道:“祝你金榜题名。”我愣了一下,看着她那真诚的眼神,心中一阵感动,我也笑着对她说:“也祝你金榜题名。”然后,我们便走进了各自的考场。

中考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我不知道她去了哪所高中,也不知道她的生活过得怎么样。这件事在我成长历程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记。儿时的朋友,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为相伴一生的挚友,后来,命运让我们有了再次相遇的契机,可我却因自身复杂的情绪和重重顾虑,错失了与她倾心交谈的机会,也错过了向她诚恳致歉的时机。

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不懂得珍惜身边的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有些人一旦错过了,便如轻烟飘散,此生再难相逢。如今,当我再次回想起那段往事,心中充满了遗憾和愧疚。我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只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曾经走进过我的世界,给我带来了温暖和快乐,然后又匆匆地离开了。

恰在此时,雨停了,我轻轻合上手中的雨伞,看着前方空荡的人行道,心底无端泛起一阵失落。我缓缓抬起脚,踩向路边的一个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待那荡起的涟漪渐渐恢复平静,周遭看似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冥冥之中,又分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雨不知何时停了,伞骨上的水珠坠落,在水洼里荡开细碎的涟漪。我轻轻合上手中的雨伞,望着远处渐渐清晰的街景,心底无端泛起一阵失落。我缓缓抬起脚,踩向路边的一个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我的裤脚,待那荡起的涟漪渐渐恢复平静,周遭看似与往常并无二致,可冥冥之中,又分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裤脚的水渍正被风一点点焐干,方才踩水时溅起的水花,此刻已化作潮湿的印记,像极了记忆里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是夹在课本里微微泛黄的手绘卡片,是考场上擦肩时欲言又止的对视。  

忽然明白,成长或许就是这样一场绵绵的雨:我们总在湿透衣襟时抱怨寒凉,却忘了雨过天晴后,泥土会生出新的芽。那些没能递出的歉意,并非单纯的失去,而是化作了心底的养料,让我们学会在遇见时更珍惜,在告别时更坦然。

微风掠过发梢,带着湿润的草木香,我缓缓往家的方向走去,这一程,脚印会被日光晒干,故事终将褪色成云影,但那些沉淀在年轮里的懂得,早已让来路与归途都生出了新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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