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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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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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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啊,家乡的柞蚕和山茧

不足,不足,蚕倌可恶;不足,不足,蚕倌可恶……

清晨,刚刚起床,便有声声粗犷的布谷鸟叫,自不远处的小花园传来。闻听这熟悉的鸟鸣,心中便不由地冒出一句:“哦,家乡又到养蚕时”!

我家乡养的蚕,不是在室内用桑叶养殖的桑蚕(家蚕),而是在山坡上食柞叶(栎树叶,叶片倒卵状椭圆形,叶缘具尖锯齿)为主、兼吃槲叶(槲树的叶子,如小荷叶,常用做蒸馍布)的山蚕,它的书名叫柞蚕。

惊蛰蛾子春分蚕。每年春节前后乡亲们总会把经筛选、保鲜的种茧,一个个用针线窜了皮儿,成串成串地垂挂于地下或墙壁有过火通道、专门培育蚕籽的屋内(我们叫做蛾房)。依据节气的远近和天气的冷暖、栎茅的发芽等情况用火控温,到“惊蛰”前后刚好见蛾儿(使茧内的蚕蛹化蝶而出)。

蚕蛾经过几日的“配对成婚”,便有诸多小米般、鲜白的蚕籽呈现了。有了蚕籽还不能马上让它变蚕,还要将蚕籽淘洗干净,晾干、杀菌、消毒。然后才依据时令适宜用火左右出蚕的时间,在农历二月“惊蛰”前后刚好见蚕;见蚕后,将柔嫩的柏叶或栎叶碎枝(不是让其吃,是让它攀枝)搭在蚕籽盒内,一个个黑芝麻般红头、黑身,满身白毛的蚕宝宝便攀枝而上了;用筷子般光滑的竹签、轻轻地夹了爬满蚕虫的碎枝出户,坡上一墩墩发了芽的栎茅早已绑扎在一起(便于小蚕串枝不至于落地),正等着可爱的蚕宝宝上棵爬枝呢。

蚕儿已上坡,爱吃虫子的布谷鸟就有了偷吃的机会。布谷鸟要偷吃,蚕倌(养蚕人)就哄撵。于是,布谷鸟就有:“不足,不足,蚕倌可恶”的叫声,很像是在可怜兮兮地埋怨蚕倌不让它吃足蚕虫。

“子规啼彻四更时,起视蚕稠怕叶稀。”“宁叫蚕老叶不尽,莫叫叶尽老了蚕。”上坡三五日后,黑茸茸的蚕宝宝便由针尖般、米粒样,长至寸余、粗如小孩的手指了。经过一两日的眠、启(苏醒),先前黑茸茸的蚕宝宝已蜕变成了身穿黄袍、袍镶金星的大黄虫。

别看这黄虫,“蚕食”起树叶来也是很快的,一只柞蚕一天一夜也能吃净好几片栎叶呢。多只柞蚕把一棵树叶吃净了,就要赶快饺蚕(将其连枝剪挪到另一片栎茅坡。可不是把蚕剪了),让它在新的嫩芽坡地再美美地吃上五七日;每五七日剪挪一次,剪挪一次它要休眠一次、蜕皮一次。经过如此三、四次的眠、启(返醒)和剪挪,母指样粗、食指样长、黄腾腾、金灿灿的天下第一虫(蚕)便开始,依托枝叶“作茧自缚了”。

“蚕是个金贵的东西,吃的是树叶吐的却是丝”!蚕农不无骄傲地说。有人傻问:“那你们是怎样伺养它的呢”?“咋伺养?它不会叫,不会咬、跑又不会跑(只会慢慢地蠕动),什么鸟、什么虫都能欺它。刮风日晒我们挡不住,有雨没雨我们盼不得,一切全仗天!”

话虽如此,但蚕农在驱赶幼蚕时用的是轻盈的羽毛,幼蚕爬茅前有挡光布、遮阳伞,放养的棵茅选的是最嫩的。最嫩的还要绑扎在一起,并特意除去棵上的枯枝、棵下的残叶杂草(使落地的小蚕容易返回)。而布谷鸟“不足,不足,蚕倌儿可恶”的声声叫唤,更是证明了蚕农对蚕宝宝有多么的关爱。

“春蚕到死丝方尽”。蚕儿作茧自缚全靠自己吐丝,丝尽茧成。做成了的茧蛋拇指般大小,椭圆黄白,硬硬实实,周身丝壳封闭。晒干了轻轻一捏,“啪、啪”作响。自此,蚕儿完成了它一生,由籽到虫、由虫到蛾、由蛾到蛹的四次蜕变和涅槃。

麦熟一晌,蚕老一时。到了农历五月初,盛夏降临,蚕农们便开始突击拽茧(收茧下坡)。却看蚕农愁何在,肩担蚕茧喜欲狂:“就这月余时间,如果天公作美,一斤蚕籽能拽一万多茧(四到六百斤)呢!”蚕农们揉搓着满是血痕的双手,脸上的皱纹却是那样的舒展。

养蚕是为了抽取茧丝,茧丝是蚕虫长成后,“作茧自缚”时所分泌丝液凝固而成的连续长纤维,也称天然丝。缫丝时,把蚕茧在热水锅中煮透,将几个蚕茧的茧丝抽出,借丝胶粘合成长长的细丝线即可。蚕丝是自然界中最轻、最柔、最细的天然纤维,它不结饼、不缩拢,均匀柔和,撤消外力后可轻松恢复原状。其丝轻细绵长,柔软光滑,经久耐用,是织制各种绸缎的上等丝线。织品温而不燥,吸湿透气,光亮柔滑,滑爽丰满,是我国重要的文明产物之一。

甲骨文中有丝字及丝旁之字甚多,黄帝之妃嫘祖始教民育蚕。春秋战国我国蚕丝开始输出国外,汉时大量输出西域,并形成著名的“丝绸之路”。南召散养柞蚕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明嘉靖年间“山丝产额甲于各县”,“妇孺会络经,满城梭子声”。清代南召蚕业进一步兴旺发达,民众以“养蚕为业,植柞为本”。光绪年间,上海“久成”丝行在南召设立分店,南召丝绸远销欧美和俄国。上世纪全县的柞蚕养殖量一直占河南省的一半以上,被誉为“召半省”。1958年荣获周恩来总理签发的奖状,2000年6月,该县被中国特产经济委员会命名为“中国柞蚕之乡”。上世纪80年代到21世纪初,南召丝毯风靡一时,行销世界。

随着时代的快速发展,金贵、华美的丝绸逐渐被各种化工产品取代,伤农、贱农愈加突出。慢慢地,“妇孺会络经,满城梭子声”消失了,万千蚕农不见了,家家户户、山山岭岭大面积养蚕的壮观景象不见了踪影……

不足,不足,蚕倌儿可恶。布谷鸟依旧在声声鸣叫着,而家乡的柞蚕山茧啊你究竟去了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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