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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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安徽好人”胡成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闻，如果不是敞开心扉面对面深入交谈，我很难把取得了一系列骄人的工作成绩与一个身患重病的柔弱女子联系起来。此刻，坐在我眼前的——一个年纪尚轻，但显然满脸倦容与疲态，似乎饱经了人生风霜，饱尝了人生酸甜苦辣的女子，向我娓娓诉述着自己艰难的人生经历时，话语中透出一股坚毅和刚强，有种对命运不公的顽强不屈和对工作的无比热爱。她，就是芜湖市繁昌区繁阳镇城关一小的胡成爱老师。
繁昌区文明办拟将区域内近些年涌现出的诸多各级各类好人事迹加大宣传，以便在全社会掀起向好人学习的热潮。受人之托，必当终人之事，我先后几次驱车去繁阳镇，对胡成爱老师进行了深度采访。
（一）
1978年，胡成爱出生在繁昌县高安乡一个世代以种田为生的农民家庭。父亲胡美意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勤劳朴实，敦厚善良，但做事有一股子韧劲，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为一家人能填饱肚子，他终日在田间劳作，挥洒汗水，无暇顾及孩子的学习。
幼年时期的胡成爱健康活泼，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深得大人们喜欢。每次，父母由田间劳动回来，她总是跑前跑后，为爸妈端茶倒水，捶背按摩。望着眼前这个可爱灵动的女儿，夫妻俩满身的疲惫和困乏，瞬间消失殆尽。
转眼到了上学的年龄，但父母却迟迟没有为女儿办理入学的打算。陈旧僵化的封建重男轻女思想，加上贫穷的家庭境况，使得胡美意夫妇错误地认为女孩是为别人家养的，反正长大要嫁人，没必要花费钱财与精力去培养。天真烂漫的胡成爱瞅着别人家孩子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而自己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家中，眼里流露出无限的羡慕，撅起了小嘴，以此表达对爸妈的不满。
胡成爱的聪明和好学，年幼时就崭露头角。对学校的向往和对知识的渴望，让她发现哥哥书包里的课本，也许能满足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于是，每逢哥哥出门玩耍，她便悄悄翻出课本，躲在灶膛门口，煞有介事地“读”起来。好在哥哥发觉后并不生气，反而主动教妹妹识字。悟性极高的小成爱，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就记住了不少汉字，常常当着爸妈的面，高声朗读起来。
也许是他人的开导和劝说，也许是自感心中有愧，抑或是小成爱的聪颖和懂事终于打动了父母，胡美意夫妇经过商量后决定：哪怕砸锅卖铁，也要送女儿去上学，否则一生心中难安。
多日的忧郁不见了，笑容重新在小成爱的脸上绽放，笑声又像银铃般清脆。课堂上，她出色的表现令老师惊叹，常常受到当众表扬。很快，她便成了同学们学习的榜样。听说女儿成绩不俗，胡美意夫妇高兴不已，庆幸当初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假日里的小成爱，喜欢聚众游戏，尤其喜欢做与己年龄相仿的侄子侄女们的“老师”。随便找个石子或是木棍，就在白白的石灰墙上比划起来，教他们识字、读书，一字一顿，有板有眼，像模像样，俨然一个敬业的小先生。而那些小伙伴们神情专注、认真听讲的萌态，使她从中获得了很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就像一粒饱满的种子落在了温润的泥土中，当东风吹来，细雨落下，它终究会生根、发芽，继而抽枝长叶。或许打那一刻起，小成爱的心中就已萌生了长大要当一名老师的念头。
但贫寒的家庭条件实在无力支撑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小学毕业那年，爸妈即改变了主意：哥哥继续上学，妹妹停下来。小成爱泪眼婆娑地望着父母，百般求情。妈妈则难过地对她说：“不是我们偏心不让你上学，而是家里条件实在不允许，供养不起呀。”
谁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胡成爱当时哪来的勇气和胆量，应声说：“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挣学费，总行吧？！”
妈妈以为，这不过是女儿说的一句气话，随口应承：“只要你能想到办法，就让你继续上学。”
说易行难。之后的日子里，小成爱整天愁眉紧锁，冥思苦想。在物质相对匮乏、生活艰难的时代，对于一个尚未及笄之年的孩子来说，想一个挣钱的法子，谈何容易！
一天，小成爱正在湖边洗衣，一群白鹅从身边缓缓游过，它们肥硕的身子漂浮在水面上，活像一座座移动的小岛。猛然间，一个念头从她的脑海中闪过：养鹅？
对，养鹅！
当无比兴奋的她跑回家说出这个想法时，爸妈都认为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仲夏的午后。屋外，阳光很大，世界一片明亮。街边，葱翠浓密的树叶染绿了那些或高或矮的房子。透过窗户，能闻到不远处马路上飘来的柏油气味。说到这里，胡成爱老师捋捋稀疏的头发，向我表示歉意地笑笑。室内，空调开着，似乎不起多大的作用，我依然一身汗水。而她，却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说：“随后的初中三年，学费都是我自己挣的。”
我睁大眼睛，表示惊讶。
胡老师说：“您可能不太相信。事实上，真的就是我自己挣的。每年养鹅40只，上半年20只，下半年20只。您不知道我那时多能吃苦，每天放学回家，扔掉书包，就去放鹅。边放鹅，还要边割草，事先准备好第二天喂鹅的食料。
“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哪来那么大的劲头，反正我心里只有一个目标：一定要读完初中，争取考上师范，将来当老师。”
皇天不负有心人。有志者，事竟成。果不其然，几年后的中考，胡成爱以优异的成绩一举考中了芜湖师范学校。但眼界不宽的父亲，却固执地认为芜湖市是个“大城市”，生活费用高，家里可能承担不起。而南陵只是个小县城，物价会低很多。他硬是逼着女儿改上南陵师范，胡成爱心不甘情不愿。但孝顺懂事的她，最终做出了让步。
三年中师时光，胡成爱极其珍惜，毫不虚度。她深知这个学习机会来之不易。为将来能成为合格的人民教师，她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学期结束，门门功课优秀。此外，她还偷偷参加了中文专科自学考试，以提高自己的学历。
天道酬勤。中师毕业那年，她顺利地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凭着坚韧不拔的意志和迎难而上的战斗精神，紧接着，胡成爱又参加了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函授学习。三年后，又顺利地拿到了本科毕业证。摸着烫金的证书，胡成爱暗暗为自己高兴。
（二）
1998年9月，胡成爱走上了工作岗位，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她无比激动和兴奋，儿时的梦想，今朝终于实现了。
怀揣梦想来到高安乡老圩小学的胡成爱，在三尺讲台上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教学上，倾洒在学生身上。憧憬美好的未来，就像眼前这风景：金风送爽，阳光明媚，天高云淡，云雀低飞，花木扶疏。
“当我看着坐在面前的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忽闪着一双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眼神中流露出对知识和友爱的渴望，我感到特别的幸福和自豪。因为我喜欢孩子，我能给予每个孩子最大的关爱，也有能力一步步把他们引入知识的殿堂。”胡成爱眼神笃定，如是动情地说。
目视这个一说到学生就眼睛发光的中年女人，平静的外表掩饰住了内心的凄凉，看似波澜不惊的日常生活，却有着鲜为人知的万般苦痛，但依然对教育事业充满一腔热血。我心头掠过一丝感动，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对教育的极端热爱，几乎让胡成爱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工作当中来，白天继着黑夜转，不知疲倦。她不怕别人笑话自己是个孩子王，不怕别人讥讽的话语和鄙夷的目光。能成为孩子们的朋友，是她此生最乐为之事。她一直以校为家，视生如子。父母常常一连多日见不到女儿胡成爱的身影，不免生出担心，抽空去学校看看，女儿竟然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低头批改作业。
每一张充满稚气的可爱的小脸，在胡成爱眼里，就是人世间一幅最精美的图画，一道最能引人入胜的风景。那时的胡成爱年轻单纯，精力旺盛，做事热情高涨。她始终心中坚定一个信念：做一件事，就一定要把它做好，力争做到极致。
这是胡成爱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几近于严苛。也正是因为有这股子狠劲、倔劲，她对工作毫不马虎，一点一滴，都要做到心中有数。哪个孩子作业未交，谁家孩子没有到校，谁家住哪儿，她必须做到了然于胸，才能放心。
风华正茂的胡成爱刚工作的那段时间，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一心扑在教学上，几乎忘掉了身边的一切。老圩小学是一所村小，条件简陋，离家较远，交通不便，但这些都没有难倒胡成爱。在她心目中，这些都不叫事。唯有和孩子们相伴，尽自己所能，把他们一个个培养成材，才是自己的快乐源泉。
很快，她积极的不俗的表现，受到了校长的关注和重视。性格活泼的她，因为能歌善舞，而且具有较强的组织能力，被任命为学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
采访过程中，时任老圩小学校长胡坤月感慨地说：“现如今，金钱至上，物欲横流，像胡成爱老师这样执着于基础教育事业，如此热爱教育的年轻人不多了，甚至可以说稀少。一个人，在当年非常艰苦的环境下，在贫穷落后的乡村，能把工作当成事业去做，绝对少有。也正因此，她今天才能成为教学名师。她是自己成就了自己。”
告别了刚刚退休赋闲在家的胡校长，我回眸对胡成爱老师当年工作过的这所小学多看了几眼，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心里想：真是鸡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啊！
因为工作出色、成绩显著，胡成爱老师很快就成了学校的骨干力量，支撑起老圩小学的数学教学研究工作，带领大家一起探索新教法，并推而广之，取得了一定的成效。2001年，她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翌年，成为一名中共预备党员。从此，她对自己要求更严，标准更高，拼命、忘我地工作和学习。
学生黄小可（化名），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易受外界因素影响，学习成绩很不稳定。胡成爱给予他特别的关注，除平常触膝谈心外，几乎每个周六周日都会为他单独“开小灶”。可是短时间内，效果并不明显。有人劝她不必如此，又不是自家的孩子，花费这么大的精力，何苦呢？
胡成爱笑笑，说：“我不能落下任何一个孩子，只要他（她）不是一块朽木，我就坚决不会放弃。”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于，胡成爱用她的真诚和爱心，打动了学生黄小可。这孩子后来学习劲头大增，动力十足，学习成绩突飞猛进。进入中学后，成绩依然稳步上升。2012年夏，他顺利地考上了外地的一所一本大学。前段时间，听说老师身体欠佳，黄小可特意从上海赶回来，看望恩师胡成爱。
她每天都像一只快乐的小鸟，踩着露水或是阳光的影子，哼着歌儿去上班。却常常顶着月色，披着星辉，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家中。25岁了，对象还不知道在哪里，爸妈很着急，一个劲儿地催促，而她总是浅浅一笑。
“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勉强也没用。”
这就是胡成爱当时内心的真实想法。她说：“当年，自己傻乎乎的，虽然年龄那么大了，但压根就没考虑过个人感情的事情，总以为工作才是立身之本。殊不知，父母背下里为此事急得不行。”
（三）
2002年春，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胡成爱积极响应政府号召，和闺蜜约定一道去参加义务献血。一贯自认为身体素质不错的胡成爱，没想到这次血检居然不合格。检验师告诉她贫血了，建议平时应多增加营养。胡成爱这才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总感觉身体疲惫，两条腿像灌满了铅般沉重，始终抬不起来，走起路来很吃力。闺蜜也发觉胡成爱似乎有些不对劲，脸蛋子明显胖起来，却不是正常的那种，就怂恿她抽空去医院看看。
胡成爱望着闺蜜，嗔怪道：“看什么看？我身体好得很！”
话虽这么说，但胡成爱一天天地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先是腿部浮肿，接着食欲减退，做事打不起精神，整个人成天萎靡不振。她内心焦躁不安：这样下去，学生的成绩如何是好，怎么提高？
在家人和朋友的一再催促下，胡成爱不得不去医院看医生了。检查结果令她傻了眼：右肾肾盂肾炎，必须马上手术，切除右肾！否则进一步发展下去，影响左肾，甚至导致肠粘黏，后果不堪设想。
站在一旁焦急不堪的老父亲，听医生这么一说，吓得脸色发白，哆嗦不止，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这位向来坚强如铁的农家汉子，因为担心女儿的生命安危，人生第一次当众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快乐的日子如风一样，转瞬即逝。人生，总在诸多不确定中任凭着命运的摆弄，而自己在关键时刻却又那么无能为力，彷徨无助。
“如果没有2002年6月中的那一次手术，我应该就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孩子王了。一如同事们所言我的经典形象：眯着眼，咧着嘴，乐呵呵，永远一副阳光灿烂的模样。”
似乎沉浸于深思中的胡成爱，并没有望着我，而是独个儿幽幽地说。
趁她不注意，我再一次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个经受过命运打击的女人，阴郁中不乏自信，苦痛中又不失幸福。她犹如山石间的一棵小草，面临巨大的外力挤压，不屈不挠，永远是一副向上的姿态，不禁心生一丝怜悯和敬意。
我知道，这样面对面端详一个初识之人的举动，或许显得不尊和轻浮，为人所不齿。但我保证我的心灵绝对是纯洁的，没有丝毫的卑鄙和龌龊。我只是被眼前这个可怜，而又不屈服于命运摆布的女人的精神所感动。
那一次手术，胡成爱一下子从人间天堂跌入了魔鬼炼狱。手术切除了她的一个重要器官——右肾，身体遭受了巨大的创伤。整整一个月，她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吃喝拉撒，全靠他人料理。然而，最让她牵挂不已的，是班上那一群可爱的孩子。此刻，他们就像雏鸟缺少了母鸟的爱护，该有多么孤独和彷徨啊。
“不知那帮学生怎么样了。”只要疼痛稍稍减轻，清醒过来的胡成爱便不停喃喃自语。
一旁的母亲生气了：“你这孩子，真是糊涂。啥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是你自己的命重要啊，还是那帮学生娃重要？”
胡成爱望着满眼尽是疼惜之光的母亲，心里既感激又难过。母亲比之前明显苍老、憔悴了许多，眼窝深陷下去，担心和焦虑布满了她那张瘦削的脸庞。
胡成爱轻轻地叹了口气。善良的母亲哪里知道，此刻，女儿心里在想：如果离开了学生，停止了工作，那么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可言！
闯过了鬼门关的胡成爱，仅仅休养近两个月，就瞒着家人上班去了，她实在放心不下那些即将毕业的学生。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心驱使她必须排除一切困难坚持到岗，孩子们的学习等不得。俗话说：庄稼误误一季，人误误一生。
“如果一名教师因为自身的一些原因而耽误了学生的前程，导致学生因此受累后抱憾终生，那简直就是对学生的犯罪，绝对不可饶恕。”
这就是胡成爱，一个对他人天生一副古道柔肠，而对自己忒狠的人。
或许是身体还没有得到完全恢复，或许是这次手术已让她元气大伤，昔日抑扬顿挫的娇美女声，而今却细若游丝，软弱无力。曾经何其幽默风趣的话语风格，现在也难觅其踪了。更为可怕的是，她自感思维断层，常常说了上句，怎么也想不起下句。胡成爱为此烦躁不已。好在，这种现象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就逐渐消失了。
（四）
2003年2月，老圩小学被人挖了墙角。胡成爱老师因为杰出的教学表现，被求才若渴的繁昌县繁阳镇城关一小“强行”调入。老圩小学不想放人，胡成爱更舍不得离开那帮孩子。于胡成爱而言，老圩小学这所村小虽然距离城市较远，可毕竟是提供自己“元初乳”的地方啊。没有老圩，哪有今天的自己！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进入城关一小这片新天地后，胡成爱更是如沐春风，如鱼得水，工作开展得非常顺利，很快就和一帮新面孔建立了良好的师生关系，一时竟忘记了自己是个病人—— 一个只有一个肾脏，每天都要坚持服药的病人。
为支持学校的工作，她毫无怨言地接手了一个差班。学生基础非常薄弱，班级纪律涣散，工作压力山大自不待言。所以，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胡成爱担心万一考不好，不仅令他人失望，自己也很没面子。
稍有闲暇，她便琢磨着如何改进班风、凝聚人心，如何优化课堂教学结构、提高学生的学习效率，常常想得两眼发怔，精神恍惚。无意间，胡成爱忽然想到全国各地名师名家的教学视频，可谓是指导自己开展此项工作的一条捷径，或者说一件法宝。于是，她通过各种途径找来光盘，一有空就潜心研习，一点一滴都记在心头，并根据本班级的实际情况加以选择，然后再小心翼翼地付诸实践。
苦心孤诣，苍天不负；蜀道之难，终有所达。终于，通过一个学期的全身心投入，胡成爱铆足了劲，拉满了弓，一矢初发，百步穿杨。期末统考，班级均分一跃为全镇第三，不禁让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五）
正当胡成爱老师踌躇满志、马蹄疾驰，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番之际，一个偶然间，她感觉自己近来好像有些怕冷，而且这种感觉在与日俱增，一些疼痛的症状似乎也在日渐加重。慢慢地，最后竟发展至即使夏天也需用被子包裹自己了，哪怕是最微弱的空气流动，也会使她感到寒彻骨底。空气进入体内后，仿佛一根冰冷的铁棍在肆意搅动，让她觉得每根骨头都在碎裂。特别是那些关节处，似有万千冰刀在敲，在剜，在侵蚀她的每一寸肌肤。而每一次的疼痛，都会让她痛不欲生，觉得生不如死。
尽管如此，那些日子，胡成爱竭力忍受住疼痛，依然坚持带病工作，没与任何人提及此事。学生就像花园里正在生长的花卉，关键时刻，需要园艺师的精心浇灌、修剪和料理。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最重要的园丁。行走园中，应时时关注每一朵花每一棵草的细微变化，俯下身子，用心倾听它们成长的声音，你的生命才会因此着上色彩，从而变得绚烂无比。他日若满园芬芳，一定离不开自己今天的辛勤培育。
“但求耕耘，莫问收获。”胡成爱在心里默默地安慰着自己。
2003年，胡成爱幸运地收获了自己的爱情。这是一份难得的珍贵的感情，一份在关键时刻能给予自己最大动力，并不断鼓励自己毫不退缩勇于向上攀登的真情。所以，她格外珍惜，视之如命。每每生活不顺，工作受挫，她总能及时接受到白马王子给予自己的一股正能量。这股能量好似一双坚强有力的大手在推着她的后背，助她不断前行，让她感到踏实与可靠，继而又信心倍增了。不久，胡成爱并与心爱之人走上红地毯，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丈夫细心、体贴，十分支持她的工作，这让她很感动。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幸运又很幸福的女人。
但是，任何成功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正如一首歌所唱的那样: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世上之事，总要经历穷而后工的磨练。鱼与熊掌，很难兼得。这一点，胡成爱也没能例外。
因为工作太投入的缘故，几乎视工作如命的胡成爱，很难兼顾到家庭，平常忽视了对家人的关心以及自己应尽的家庭义务。时间久了，不免招致家人的不快。丈夫虽有些不悦，但从来不说，仍旧默默地支持着妻子的工作，只是十分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婆婆忍不住了，饭桌上偶尔会冒出一两句不满之词。胡成爱内心满是愧疚，觉得自己确实亏欠了家人许多，只好默默不语，独自承受着。她很想做个贤惠的妻子，孝顺的媳妇。一家人恩恩爱爱、和和睦睦，是她内心强烈的渴望。然而，一进入工作状态，胡成爱仿佛得了健忘症，就忘记了一切，似乎她的人生内容只有工作这么一项。
最令胡成爱伤心的是，儿子出生以后，因为自己终日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其他，有时候甚至连奶孩子都没能做到。心疼孙子的婆婆不高兴了，饭桌上就干脆用话语刺激她：像你这样，最好别生孩子，省得耽误了工作。
人生在世，不被理解其实是一件叫人很苦恼很伤心的事，满肚子委屈没法说，也没地方说。即便说出去，也未必能被人接受和认可。人们的普遍认知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伺候好丈夫，培育好孩子，照顾好家庭，就是成功，这也是她的份内事。然而，胡成爱并不想自己仅仅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俗人。她有理想，有自己的追求。成为一个教有所成、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师，是她人生自始至终的追求。课本、课堂于她而言，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沾上就不能释手。在这样的两难选择中，胡成爱最需要的是平衡，尽量不顾此失彼。可是，对一个极其钟爱于教育事业的人来说，这种兼顾无异于空中走钢丝，要做到万无一失，何其艰难。
生活中的矛盾无处不在，尽管你小心翼翼，有时也真的难以避免。醉心于教学的胡成爱，很难做到每日及时回家洗衣做饭，和丈夫聊天，陪儿子玩耍，逗儿子开心，享受天伦之乐。尽管她内心很想成为一个贤良的媳妇、称职的妈妈，但是工作和学校里的那帮孩子，总是叫她放心不下。
“孩子三岁那年，由他奶奶完全接管了。她有时干脆就不让我见孩子，理由是我的工作太忙，不能影响到我的事业和前途。话语中充满着怨愤和嘲讽。我与婆婆的矛盾，瞬间可能就会一触即发。但我忍着，竭力控制住自己。我想，问题总是因我而起的。”
我禁不住问她：您这样一心扑在工作上而忽略了家庭，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热爱我的教育事业。我这一生，或许就是劳碌的命吧。”
沉默了一会儿的胡成爱，忽然抬起头来对我说。
（六）
痛彻心扉的疾病，让胡成爱体会到了什么是“生不如死”。每到夜晚，她就感觉自己已死，整个房间也幻化成了一座坟墓，她就是坟墓中的那具骷髅。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几年之久。
2007年7月，胡成爱实在撑不下去了，在爱人的一再强烈要求之下，才去医院检查，结果被诊断为类风湿。而类风湿这种病，向来被世人称为“不死的癌症”，属于世界性的疑难杂症，至今尚无治愈的可能。
胡成爱的内心绝望了，她不相信自己会患上这种病。她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她不能死，她的家人需要她，她的学生需要她。她不甘心就这样早早地结束自己短暂的生命。她更不相信自己的病治不好。
于是，在家人的陪同下，利用双休日或是寒暑假，他们踏上了求医问药之途。几年间，他们去过很多地方，北京、上海、西安、太原、兰州……凡是听说有可能治愈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放过，但病情却依然没有好转的迹象。胡成爱每天都要靠吃大把的药来维持生命，中西医结合，辨证施治。她每天早上要喝下一大杯药汤，上班时带上一杯中午喝，晚上回家再灌下一大杯。难以下咽的苦涩，有时叫肠胃翻江倒海，但期盼能出现奇迹的胡成爱一直忍着，忍着。她是多么希望有一天一觉醒来，病魔早已从自己的身边逃离开了啊。
被病魔折腾得心力交瘁的胡成爱痛苦不堪，有时甚至会产生轻生的念头。人生这杯苦酒，她比别人提前品尝了许多。命运对她来说有些不公，打击甚至是毁灭性的。但胡成爱就是胡成爱，她没有被悲惨的命运所击垮。相反，她鼓足勇气，千方百计振作起来。求医问药几年来，她从未因病请假，依然坚持上班，坚守在三尺讲台之上。
聊到这里，我不禁对眼前这个说话夹杂着较重江南口音的纤弱女子，又一次投去惊叹的目光。我在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神奇力量在支撑着她，疾病缠身时，依然坚守工作岗位，须臾不曾离开？
扫了一眼胡成爱的办公桌，有些杂乱，堆满了学生的作业本和各种教科研刊物。其中还有几本砖头一样厚的教育专著，内里皆有折页，说明她一定读过。旁边一本封皮已经破旧磨损的硬壳笔记本引起了我的兴趣。征得她的同意，我随手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各种教育教学案例和教育日记。其中有一则，深深地吸引了我的眼球：
“2008年秋，我接手了一个高年级班。这是年级中最令人头疼的班级，纪律、卫生、成绩都是全校最差的。第一天上课，就让我充分领教了他们的狠劲。两节课，我仿佛置身于热闹的菜市场中。他们无视我的存在，肆无忌惮地高声谈笑，小声嘀咕，有的甚至在后面扫地，搞得班级尘土飞扬、烟雾弥漫，我厉声呵斥也无济于事。
晚上回家，我整整思考了一夜。第二天，我并没有急着上新课，而是向他们娓娓讲述我小时候上学的故事。当我说到自己当年也很调皮，想在班级称雄而戏弄老师时，班上竟是那么出奇地安静，并且我发现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会心的微笑。直觉告诉我，我编造的故事见效果了。现在，我已成了他们调皮捣蛋的同盟者，一下子就拉近了我与他们之间的心理距离。从他们的眼神中，我能读懂他们已开始慢慢地接纳我了。
这让我认识到：老师只有蹲下来，和他们一样高，才有可能走进他们的内心。只有先了解他们的想法，再进行有效引导，然后才能开启他们的心锁。
高年级孩子容易产生逆反心理，不易强行管制，否则会适得其反。白天我除了吃药、扎针，其余时间都和他们在一起，抓住各种机会和他们谈心，成为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导师。
每天放晚学后，我班就进行心理交流峰会，对班上出现的各种不良现象，当事学生首先反思，再分析原因。然后，老师进行总结，指出每个人的问题所在，最后进行合理的引导和教育。
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才完全‘制服’这群调皮又可爱的孩子。我把他们的天空洗刷得湛蓝湛蓝，把爱的阳光洒满他们的心田。他们如同朵朵花儿争相开放，整个班级也变得积极向上，异彩纷呈。先后有四名同学参加县中小学运动会，获得个人单项一等奖，同时也为学校夺得团体总分一等奖。一名同学参加县艺术节，获得歌唱大赛一等奖。另外两名同学，也在本校才艺展示大赛上斩获一等奖……
孩子们的每一点进步，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成了我的镇痛剂，无比激动的心情让我暂时忘记了疾病的疼痛。整个班级欣欣向荣，各项管理井然有序，学习成绩也一跃成为全镇（繁阳镇）第二。我们班终于扔掉了脏乱差的帽子，成为城关一小一颗耀眼的星星。
2010年，我班被评为‘县少先队雏鹰红旗中队’。一纸奖状，见证了我的努力。”
读罢这则日记，我眼前陡然明亮起来，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好像探寻到了胡成爱成功的秘籍。
成功，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再困难的事情，只要你坚持用心、用爱、用情，相信时间会给你答案。从胡成爱身上，我获得了巨大的能量和启示，从而也变得心明眼亮。
（七）
2010年7月，由于长期服药产生的毒副作用，胡成爱的多个脏器严重受损，仅有的一个肾脏也查出了尿蛋白。她的全身开始慢慢浮肿，四肢无力。胡成爱心想，这次可能真的完了。但是，新学期开始，她依然不肯放弃工作。校长得知此事后，非常关心，劝慰她安心治病、养病，以身体健康为主，工作可以暂时放一放，学校一定会妥善安排。
胡成爱很感激学校领导和同事们对她的关爱和理解，可是一旦离开了学生，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儿。
好人终有好报。经人介绍，胡成爱去南京看一位中医。这位中医医术精湛，德艺双馨。在了解胡成爱的具体病情后，他提出了针灸治疗的建议，这样尽可能避免因服用药物而对脏器造成的伤害。
胡成爱最后并没有选择在南京住院治疗，而是拿了一些器材和药品，就匆匆回了家。她和爱人商量，还是在家中治疗，这样可以做到上班治病两不误。看着憨态可掬的妻子，爱人又气又急，他真搞不明白妻子到底中了什么邪，对工作如此疯狂，以至于置性命于不顾。爱人坚决不答应，要求她必须治好病后再上班，甚至为此事差点和妻子吵架，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倔强的胡成爱。
实在没有办法，爱人只好请来了丈人、丈母娘做他们女儿的工作。
望着脸色苍白如蜡的瘦弱的女儿，父亲胡美意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这位深爱着儿女的慈父，此刻在用他少有的威严眼神紧盯着胡成爱，似乎告诉女儿必须要听话：傻孩子，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你不能犯糊涂啊！
母亲在一旁嘤嘤啜泣，抓住女儿的手不停摩挲，滚热的泪珠滴落在胡成爱的手背上。此刻，她心中的痛楚与担心，也许只有同样身为母亲之人，才能感同身受。
亲朋好友也纷纷过来劝说胡成爱，要她申请病休。校领导十分关心她的病情，同意她在家休养一段时间。但，内心坚如磐石的胡成爱，面对众人的好意，一一谢绝了。
我趁机打断了她的叙述，提出疑问：在身体健康与工作两者间，您为何不顾身体健康而执意选择工作，这似乎有些违背常理啊？
胡成爱说：“人生，常常会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但只要遵从自己的内心，估计就不会有什么错。我这人没什么远大的理想或是志向，只知道自己从小就有长大当老师的愿望。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看到学生就喜欢，就有想教育或是塑造他们的念头。我知道自己有病，但只要一踏进校门，看到孩子，就忘了疼痛，就一心想着要把课备好、上好。”
窗明几净的校长办公室里，靠窗的几盆绿植郁郁葱葱，在炎炎夏日里依然焕发出勃勃生机，展示出旺盛的生命力。
看出我对绿植的好奇，精明的王草地校长连忙说：“浇水，经常过来浇水，否则哪能长这么好。”
忽然，他手指着胡成爱对我说：“这就像我们胡老师教育学生一样的道理，用心了，终究有回报。”
我请他具体说说。
他顿了顿，我猜测他应该是在梳理要表达的思路。接着，王草地校长说：“这些年，胡老师与疾病作斗争从未间断过，但工作上却从来没有要求我们领导给予额外照顾，也没有请过病假。即便在治疗期间，她依然毫无怨言地接手了两届后进班级，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下了很大的功夫，彻底扭转了两个落后班级的面貌，当然，最后都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绩。胡老师是我们学校爱岗敬业的表率，是师德高尚的典范，为我们全体师生所敬佩。”
也许是怕我不太相信，王草地校长连忙从档案橱里搬出一摞文件以及各项荣誉证书，堆放在我面前，并指着其中的几本说：“这上面真实地记录着胡成爱老师所取得的一些突出成就，作家您不妨可以自己看看。”
我随手翻了翻，很多，有“芜湖市优秀共产党员”“芜湖市优秀教师”“芜湖市先进班集体”“繁昌县道德模范”等等，等等。所有这些，都见证和表明着胡成爱老师付出的汗水没有白流，正所谓“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自古，“天道酬勤”是颠簸不破的真理。
其实，此前我已悄悄去过繁阳镇城关一小的会议室，站在窗外，透过干净明亮的玻璃，我能清晰看见室内陈列着的各种奖状、奖杯、奖牌，占满了几方墙壁。
我不是印象主义者，但我有一个自己的基本判断：摆在面前的这些实物，至少能说明城关一小是一所管理规范、工作严谨、踏实认真的单位。也正是在这样的健康环境下，才能培养出优秀的教师，优秀的学生。
环顾校长室，整洁，敞亮，各种物品摆放井然有序。墙壁上张贴着各项规章制度，彰显出积极向上的校园风貌。
（八）
从南京看完中医回来，胡成爱拒绝了所有好心人的劝说，毅然决然地去上班了。同事们都很惊讶、费解，学生却高兴得不行。见不到胡老师，他们就跟丢了魂似的，终日心神不宁。如今，胡老师回到学校，他们一齐欢呼雀跃，是那么开心、激动。
类风湿是一种无法根治的顽疾，药物对胡成爱的脏器伤害太大，所以只能采用针灸疗法。沉浸在勤奋工作状态中的胡成爱，每天还要扎近200根针，每次都把她扎得眼泪汪汪，但她极力忍着。她心想：如果一天中能用1小时的疼痛，换来23小时的轻松、安稳，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生活，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关节的严重变形，眼睛、面部、身体的浮肿，似乎都在向胡成爱发出最严厉的警告：再不放手工作，就叫你消失。
胡成爱当然不愿消失。每次，她都请求医生在每个关节上多加几针，每根手指至少扎3根。医生不忍心，担心她受不了。但胡成爱为了减少病痛，依然坚持自己的要求。
医生叮嘱她，除了针灸，还有一个重要良方就是宽心、休息。言下之意：你不能再上班劳累了。
可是，胡成爱哪能停得下来。学校教师缺编，人人负担量很重，基本属于超负荷状态，现在把担子卸下来交给别人，谁能受得了。再说，孩子们离不开她，她也舍不得离开学生。
2011年秋，胡成爱接手了一年级四班。这帮刚入学的孩子天真幼稚，活泼好动，爱和老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胡成爱因此事生气，他们却一脸无辜。进行严厉的批评吧，又不忍心。用高年级的教育方法肯定不行，胡成爱苦苦思索教育良策。
双休日，胡成爱在家翻看《教育心理学》，认真研读。从中她了解到：低年级学生的行为大多是无意识的，他们自制力差，有意注意时间短，爱玩游戏，爱看动画，好奇心强，模仿能力强……看到这里，她思维的火花，瞬间被点燃。
此后，她通过“环境布置促进学生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日常管理促使学生形成良好的行为习惯”“教学内容与游戏、动画结合凝聚学生注意力”等方法的具体实践，收到了明显的效果。
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学生很快适应了集体生活，并养成了良好的习惯，班级秩序井然。组织的“模特走秀”、经典诵读《诗意江南》等节目，在学校汇演中好评如潮。期末统测，班级成绩位居全校第一。
胡成爱的工作，得到了校领导们一致认可和嘉奖。她所授班级连续几年被评为繁昌县“先进班集体”。
（九）
在胡成爱家里，并不宽敞的室内，到处摆放着书籍，一进门，就给人书香扑鼻的感觉。房子不大，布置得却很温馨。盆栽的绿植不少，叶片上有细小的水珠滚动，显然主人刚刚浇了水。它们现在活力四射，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这个炎炎夏日里，它多少会带给人们一丝清凉的慰藉。
沙发一角，一些书散放在那，我发现教育学、心理学、各种教科研刊物居多。可以猜想，胡成爱平日对教学的钻研之深。茶几上，还有一摞盈尺高的书，随手翻翻，全是有关中医针灸类书籍。
我不解，问其故。
胡成爱腼腆一笑，说这都是她和老公平时自学针灸看的。为了减少往医院跑的次数，为了不耽误上班时间，不影响教学，她和老公商量，自己在家学扎针。起初，老公极力反对，坚决不同意。后来想想，对胡成爱来说，针灸可能要伴随终身，永远这样每日去一趟医院，也不太现实。于是，干脆狠下心来，利用节假日以及下班时间，推掉一切不必要的应酬，潜心啃这堆“硬骨头”。
跨专业学习本就困难重重。如今不仅要弄懂那些艰涩的古文字和深奥的专业术语，还要据图在身上找到对应的经络，找准穴位，然后扎针，何其艰难！有时候，一连扎上许多次，都不在穴位点上，疼得胡成爱龇牙咧嘴，冷汗直冒，但还是要咬牙坚持。至今，一说到这些，胡成爱夫妇仍然觉得头皮发麻，脑壳都疼。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他们还是学会了，慢慢掌握了针灸的一般步骤与方法。每天中午，胡成爱匆匆扎完针后，就赶往学校，从未因此耽误过教学。
在她家的书橱中，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大小不一的荣誉证书，多达几十本。我手指着它们，表示我想看看，可是胡成爱老师好像并不很愿意。她说，这些都属过去的荣誉，没什么值得炫耀，而且许多荣誉都是领导及上级部门给予我的鼓励，实在不值一提。
我执意要看，她不便再阻拦。但，当我一一打开，事实证明它并非如胡成爱所谦虚的那般。可以说，每一份荣誉都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浸透了她的汗水和智慧。
自2003年以来，她所获得的各项荣誉实在太多，我无法一一列举，有县级“优秀园丁”“优秀辅导员”“道德模范”“骨干教师”“优秀班主任”，更有市级“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优秀共产党员”“道德模范”“芜湖好人”等。
2014年，胡成爱老师被评为“安徽好人”。
我常想，一个人做好一件事，做一件好事，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数年如一日地长久坚持，毫不懈怠，矢志不渝，且有为之舍弃人生乐趣甚至身体健康的牺牲精神，那就非一般人所能及了。这样的人，心中一定有梦，有理想，有爱。唯有爱，才能激发人对工作的满腔热情，对事业的赤诚。
胡成爱很普通，长相普通，穿着普通，做着普通的工作。但她凭借着自己对教育事业的一腔挚爱，硬是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成绩，受到人们的广泛赞誉，让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二十多年来，胡成爱没有以病痛为托词而请假，反而更加坚定地站在三尺讲台之上。她说：“是孩子们让我忘记了病痛，只要身体允许，我就会坚守在讲台上，直至生命终止。”
走出胡成爱家楼道，迎面碰上一位阿姨。她看看我，说：是去胡老师家的吧？
我点点头。
老人说：“胡老师可是个好人哪，我孙子就是她教的。没有她，我孙子哪能变好、考上学校！”
显然，她是位心直口快的阿姨。我冲她笑笑，再次点点头。
（十）
离开繁阳镇，我似乎有些不舍。小城不大，环城皆山，望之蔚然而深秀。城内，道路整洁平坦，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充满着浓浓的人情味。这是一座美丽的宜居城市，安静，内敛，厚重，又具若谷的虚怀。
繁昌自古人杰地灵，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社会风清气正。在这片有红色记忆的土地上，先后涌现了数十位新时代好人。胡成爱无疑就是他们当中令人敬佩不已的一位。
（本文收录于《情满人间——繁昌好人录》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