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里的中秋,月亮最大最圆
□陈飞扬
近5000人的微信通讯录里,静静地躺着一个特殊好友,无需常常念起,一年就联系一次,每一次都是相求同一件事。
又是一年中秋时,每年的这个时候,我总下意识地打开微信,熟练地输入那个虽久未联系却并不陌生的微信昵称: 松溪月饼。
把前一年的相同信息复制粘贴过去即可,很快就收到他每年同样的回复:好的,妹纸。
联系这么多年,我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更别提姓甚名谁,这些对我已然不重要,因为深刻在我脑海里的是家乡的中秋,家乡的味道。
中秋理应有浓浓的秋意了,往年啊,早已飘满街的桂花香,悄悄地提醒着我,又一年的中秋,已来临。偏偏今年的秋,依然热得如火如荼,走在37度的艳阳下,看着街道两旁毫无表情的桂花树,让我一度怀疑自己记性出了差错。如果不是因为存封在心底的那点儿执念在蠢蠢欲动,我想,我一定迷路在2024年盛夏般的中秋里。
余秋雨曾说 :这不能算秋天,而没有一个像样的秋天,整个一年都遗憾。
有网友在博客里说:仅有辣椒,才能解胃的乡愁。有谁能想到,儿时最普通的食材,习以为常的味道,辗转经年后,却是在他乡里拿来思念的。
那是血液里,骨子里,胃里,更是心里,抹不去的乡愁。
前几天,一位老家在内蒙古现已移居国外的邻居回上海,第一时间找我订货。完了,邻居感叹一句:人呢,可怪,我二十几岁就离开北方,到这边比待在家乡的时间还要长,但想要吃的还是在爹妈身边吃的那些东西。
我回她:就像很多时候,长大了走的地方多了,也有了更多更丰富的人生经历,我们不一定记得住。但小时候在老家很多不经意的一跑一跳,一颦一笑,我们却能牢牢记得一辈子,多年后回想起来,依然亲切如初。
原来,离开家乡便自觉是“流浪在外”的人儿,连藏在心底的念想都出奇一致。
昨晚,我靠在湖边的桂花树下,伴着习习秋风,呆呆地望着天上未满的圆月,竟沉沉睡去。
我梦见自己化作一滴流浪的眼泪,随着南起的秋风,一路漂泊颠沛到千里之外熟悉的老地方。我看见80岁的老父亲正静静地坐在村口百年槐树下,和当年一样,只是手上多了一根拐杖。
恍惚间,我看到16岁的自己,在每周六的傍晚,从松溪一中骑着自行车,追着下山的夕阳行驶十来里路,远远望去,村口方向,是站得笔挺的父亲在槐树下朝我拼命挥手。
我看到19岁的自己,每年寒暑假,从外地坐火车到市里,再从市里转乘过路的大巴到村路口,下车回头望时总能看到等候多时的父亲从槐树下一路小跑过来迎接我。
我呆呆地望着老父亲,有点惊讶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今晚会回来?”
父亲摸着拐杖,笑了笑:你不是每天都回来的吗?
世上本没有故乡的,只因为有了他乡。
千千万万身在他乡,心在故乡的人儿里,我,便是其中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