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隧道
一条隧道很长,一头连着眼前
另一头,看不见一丝光
一些人摸黑而行,一些人胆怯地折身
而你遇到的隧道,是在生命的半途
岔开的部分,疾病把你推向这里
所有的恐惧和深不可测的漆黑
都向你扑来,对你围追堵截
很多时候,我们与死神只隔着一道恐惧
你把恐惧变成夜的眼睛
照亮你沿着漆黑的翅膀飞翔
心有红梅
常人难以想象,被钉子揳的滋味
这个冬天,谁在给你的脚底揳钉子
你往上提,他在揳
静止不动,还是揳
你越往下伸,揳得就越深。夜里,也不怜悯
你说,“脚要爆炸,比冰塌严重”
我说,“你不是会唱《红梅赞》吗
唱一曲,也许会打败那个揳钉子的主”
于是,你夜夜吟唱
梅花开满梦中,变成漫天的霞
夏天抗着一团火来临
你把揳满钉子的脚,放在草坪的绿毯上
让太阳厚实的手,给你一根一根拔出
你心中的红梅,一天天长成大树
至少
忽然之间,我感到你是我的影子
很重很浓的影子,抓也抓不起
如果能抓起,我首先会把你的疼痛抓掉
至少,让你的痛苦暂时脱离一些时候
至少,可以借助阳光,把你变得更透明
心理少些阴郁
至少,可以借助月光,把你变得更静谧
心理少些烦躁
至少,还可以借助绿叶,借助鸟鸣,借助和风
借助温馨,借助一艘船装走我的一生
还原
我给你拍打脊背,给你按摩胆经,足心
为你到寺庙焚香许愿,为你尝试水温
咀嚼饭食,为你讲一个又一个平常又平凡的传奇
为你用五音不全的声带唱遗忘歌词的老调
这一切,只一个目的
就是为了把你身上的病魔驱走
就是为了把嗜虐你的疼痛引开
从家里走向异地,从黑发走向鬓白
从黎明走向黄昏,从东山东走向西山西
这一切,只一个目的
就是为了还原年轻时的一个梦
就是为了找回年轻时的一场雨
乘夜车回家
刚从省院回来,让专家给你的病定性
夜里实在困倦,想睡又睡不着
回忆一段时间的恐慌,猜疑
精神被掏空,疾病找到你
这次,你坚强地认领
对面座位是一个小哑巴
枯瘦的手剥开一个熟鸡蛋
像被人抢去似的,一口吞下
低垂卑怯的眼睛,流出泪
不知他为何如此伤心
他邻座的中年是一位专门带工的兰考籍人
说他是在青岛打工回家的
回家本是件高兴的事。看得出来
他心里的压力,不比我轻
招魂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站在高高屋脊上
用笤帚疙瘩狠命敲击簸箕
而且还打一下,嚎一声
在农村,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仪式
跑到现场,但见绳子痉挛地上
年轻的脖颈似乎还套在绳子里
有话想说,说不出
遍体鳞伤的簸箕摇摇晃晃地退下屋脊
不住地抱怨笤帚没有灌足雷电
失重
一个街坊邻居从阁楼坠落
上下四米高距,没有一点坎坷
你人生的最后一段行程
比光线还流利
你终于跑过音速,
释放出颤抖的心理
楼后那棵老枣树抱怨,
没看清你的表情
邻居家的大黑狗狂躁,
不知道什么灾祸
从天而降。而作为你的邻居
我每次经过楼后的水泥地
身体都仿佛失重
开到天国的连锁店
那个交叉路口,有一个香酥烤饼店
那是外地打工回来的本家侄子开的
去年还给我送来刚烤好的香酥饼
那味道,香透了冬晚里的亲情
每次经过那个路口,
总免不了多看一眼多站一会儿
一声招呼一个手势也能香到家
今天,那个店还在那个交叉路口
只是主人却已匆匆出走
要把店开到天国去
天国的市场烦嚣得很
在天国开连锁店是迟早的事
只是,速度快了些
周围的环境还没反应过来
不然,店旁的广告牌为什么
还呆愣愣的立在那个路口
与来往的行人交换着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