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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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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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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耳

耳根清净,出于佛经《圆觉经》,是六根清净的一类。那迦犀那尊者,因论《耳根》而名闻印度,因之称为“挖耳罗汉”。济南千佛山公园北门上山路两旁,分列着十八罗汉石雕像,尊尊栩栩如生。挖耳和尚那超乎自然掏耳的陶醉表情,令我神往。我曾作过一首诗《夸张的罗汉》来赞美这组雕像:“十八罗汉,夸张得无边,或喜或怒,或恶或善,人间千姿百态,尽在那十八张脸。尊者挖耳和尚,最喜布袋笑颜。”但每当想到此,便感到矛盾,挖耳是为了更好地听,但听得多了,怎么会耳根清静呢?

前几天,去省立医院例行健康查体,又想起了这个问题。那天上午,抽血、 B超、CT 等都做完了,还有些常规性检查,如量血压、内科、耳鼻喉等项目,在有了先进仪器检查化验之后,这些靠简单的仪器近于望闻问切的一般性检查,都是被忽略了的。

那天时间充裕,又有可人陪伴,既然单位又付了费,就去例行公事了。在这些项目坐诊的,一般都是一些满头华发的老专家。当我来到耳鼻喉科检查时,接诊的也是位老专家,他慈眉善目,话语温厚,一双温软的手,轻轻地捏这摸那,嘘寒问暖,一股久违的亲人呵护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我耳朵时,轻轻地说:“很好,很好。难得!耳膜鼓出两个完整的光点,保护得很好。”查完后,他微笑着,目送我出去。一个上午楼上楼下地跑,被机器查来查去所带来的冰冷之感,顿时一扫而光。

查完体,我一直炫耀我的耳朵,引以为傲。一个温馨的画面一时浮现在我的眼前。小时候,农村卫生条件差,村里许多孩子都会得中耳炎,有的都化脓了,我们土语叫得了“耳朵滴子”。我从记事起就没有得过,这多亏了我的母亲。她不让我去游水,怕淹死我这个宝贝疙瘩(以至我不会游泳成为一个遗憾),再就是游水时耳朵如果灌进水会发炎。这些娇惯,现在回忆起来都是宝贵的体验。当耳朵痒了,我就喊,母亲就说:“上火了,上火了!”于是找几根火柴棒,泡点明矾水或者淡盐水,坐下来给我挖耳。我将头躺靠在母亲的腿上,闭上眼睛享受那个滋味。当火柴棒轻轻掏向耳蜗时,一股激灵的痒痒像通电一样,由耳朵贯通到脚心。这时母亲会将火柴棒轻轻一转,整个耳蜗就麻酥酥的痒,舒服极了。当母亲为我挖出一点耳屎时,都会让我看看,我顿觉挖掉了一大块垒。挖完一只耳朵,我迫不及待地让母亲挖另一只。挖完耳朵后,母亲还揉着我的大耳朵垂笑着说:“大耳朵垂,有福!”接着又说:“耳根子软,没主见!”听到这些,我不懂得什么意思,调皮地将耳垂捏起来往耳蜗里塞。长大后,我自己挖耳时,也是痒痒的,但再也没有找到那个感觉了。

在母亲七十多岁时,她住了一次医院。母亲老是说:“老了,耳朵背了。”我闲着没事,想给她挖挖耳。当我轻轻碰耳蜗时,母亲就喊疼,吓得我不敢动了。趁着住院到耳鼻喉科检查,大夫一检查,耳蜗都堵了,用药水才彻底清洗干净。检查完后,看到母亲瘦弱的身体,满头白发,我背过身去哭了。母亲老了,那么爱干净的母亲老了。当我笑着嗔怪她:“那么仔细地给我掏耳朵,就不会自己掏一下耳朵,都聋了!”母亲笑着说:“耳聋好啊!耳根清净!”

俗人难以礼佛,也体会不到老母亲耳聋的“好处”。但老母亲为我挖耳的画面我会永记脑海,那天上午那个老者为我热心诊断的温暖,会一直珍藏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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