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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治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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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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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母亲聊天

近些年来,每隔段时间回到农村老家看望母亲,每次离开家的时候,我回过头去,每每都会看见母亲双手拄拐杖,勾着腰站在院坝边一直目送我。母亲目送我的样子,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八十又五的母亲,扁担长的一字都不认识。步入耄耋之年,老年人常见的慢性病接踵而来,可谓多痛缠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药不离口;九年前把大腿根部的骨头摔断手术后,走路就寸步离不开拐杖。每次回到老家,帮她剪一次指甲,洗洗脚,坐在她旁边陪她聊聊天,几乎是我雷打不动的必修课。

不畏劳苦的母亲,是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由于我老爹在外工作,农村土地承包到户后,母亲就毅然担起属于男人们的分内活路——犁土、犁田、打耙。老家的田离寨子最远的,要走半个多钟头的路程,而且还是一色的望天水田。完全要靠老天下大雨,才能打得起,白天下雨就白天打;晚上无论何时下,母亲随时都得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拎着四方灯(即四方体煤油灯)照打不误。到如今,我依然敢自豪地说,在我老家及周边寨子,能够勇于担起男人分内活路的女人,唯一只有我既严厉又慈爱的母亲!

想当年,身材高大强壮,容貌端庄大气,浑身透着一股倔强劲的母亲,肩扛农具,挥起手中的细竹条,一路吆喝我家雄壮的大水牛,或上山犁土,或下田犁田、打耙,引得寨邻们的称赞;叹如今,身材被无情的岁月压得越来越矮小,脸日见苍老,背日见佝偻,脚步日见蹒跚的母亲,已是不可逆的到了风烛残年之际。

近年来,母亲的耳朵背得厉害。平时打她的手机,经常把她的老人机拿得离耳朵远,我大声说,她总说不太听得清楚。跟她在一起时,我曾多次提醒她,接手机时要挨着耳朵,才能听得清楚别人说的话。可她有时还是会忘记把手机拿挨着耳朵,大声地跟她在手机里聊不上几句,她说听得不太清楚,手机不关就不搭腔了。

说买个智能手机给她,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得解解闷,消磨消磨时间。她说:“没得兴趣玩,就不要买了喽!”说买助听器给她戴,以便听得清楚别人说的话。她竟说:“一个农村老奶奶戴助听器会遭人笑。”在家里即便是坐在她旁边,也要放开自己的嗓门说,不然她根本就听不到我到底说了些什么。

自古稀之年以来,母亲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吃了晚饭,一般情况下,会把头靠在沙发上打半把个钟头的瞌睡。她把这个时段睡觉形象地叫作“关门瞌睡”。等她睡醒后,我曾多次建议她干脆到床上去睡舒服些。她总说,还早得很,去床上反倒还睡不着。见她睡了“关门瞌睡”,人也变得精神起来了。于是,我便尽量拣些她还记得的陈谷子烂芝麻,跟她慢慢聊。

聊什么,怎么聊,其实都不那么重要。目的是想要通过陪她聊天这种方式,避免她呆坐着,嘴唇时不时微微颤动几下,隔一会抬头看一眼墙上的电子挂钟,看时针是否走到她睡觉的位置。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每次聊到吃的话题时她会念道:“现在的人有福气,想吃哪样有哪样,哪样都能尽你吃!——日子过得再咋个好都不能浪费。”她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年高了,加之三年前她患过轻微脑梗,手指不灵活,握力弱。吃饭时,筷子经常把饭刨撒在衣服上、饭桌上、地上,她便用有点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把米饭一粒一粒的拈放到嘴里,甚至撒在地上的也不放过。我看到就赶忙制止她:“撒在地上的粘灰尘了,脏得很不能吃。”她弯下腰把撒在地上的饭拈到餐巾纸上,吃完饭后包好,拄着拐杖拿到房子后面的鸡圈边喂鸡。以后她再也不拈撒在地上的饭吃了。每顿没吃完的饭菜她要统统放进冰箱里,从来舍不得倒丢。她有时会忘记把没吃完的饭菜放进冰箱。别的季节还好,特别是夏天,第二天她吃了变馊的饭菜后,多半要连续拉一到两天肚子。我反复提醒她,夏天没放进冰箱的隔夜饭菜千万不能吃。吃了容易拉肚子,花钱买药吃倒是小事,拉肚子很难受又很伤身体!可她从来听不进建议,依然我行我素,从来不会吸取半点“教训”。

每次陪母亲聊完天,我看她都会露出一脸轻松的神情。

所以我认为,坐下来用心陪风烛残年的老母亲聊聊天,仍不失为一种最简单、最有效的及时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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