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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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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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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跳过那三个日子

倍家请客的第二天,四个人都发起了神经。

请客那天,四十度高温,小镇在溶化。倍汗流满面,溶化却快乐着。他拎着两大袋菜,穿街而过。沿街有许多妇人,溶化却惊奇着,惊奇却笑盈盈地问话:有客啦?倍简直拉扯不住欣喜,咧嘴嗯嗯地应答着。

第二天,倍起得很早。铅灰色的浓云罩住天空,淤积多日的闷热一点也没泄漏。倍没有顾及满屋狼藉,那一切都还是昨天大宴结束时的样子,还是那样一派仓惶,倍首先给父亲打了电话,问他是怎么回去的。

我驾一团祥云归来。父亲在电话那头用歌唱般的声音回答。

倍木呆呆地放下电话,木呆呆地静坐到早饭以后,就发起了神经。

其实倍并不知道,那是远在八十里外的父亲通过电话把疯狂传染给了他。

田坎上冉冉升起小山似的一堆捆扎得异常结实的麦把子,它开始在田埂上缓缓移动,移到炊烟飘绕的山墙边就巍然不动了。许久,从里边钻出一个大汉。大汉突然奔跑起来,没有顾及满头大汗,没有顾及粘贴在脸膛和脖颈里的麦草屑。他就是倍的兄弟,牵引他飞奔的是东头的窗洞里传出的丁丁当当的敲打声。门是紧闭的,他只有窗洞里张望。

父亲坐在桌前,用他那古老的铜烟锅敲打他那古老的铜酒壶,目光笔直地望着前方,仿佛看见千里外的海洋。兄弟拍打着窗户,一边呼喊,可一点作用也没有。

兄弟只有守候在窗前,一动不动地瞅着父亲。他知道父亲喝酒,可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从来没有醉过。眼前,父亲喝了酒,而且还在喝,用的却是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方式:他面前的一杯酒至少喝了二十次,尚未喝尽。父亲是不会醉的,可父亲怎么了呢?父亲那褐红的脸膛被岁月压榨得没有一点水分,花白的头发像正在模糊的一种风景。父亲那异常安详的样子让兄弟潸然泪下。

爸。兄弟低声呼唤,两手死死抓住窗上那锈得发红的钢筋,生怕自己滑落下去,再也看不见父亲。

我去东方八十里,见到儿。父亲用哼唱来回答他。

爸。

东方路上去找魂,未见祥云。

爸。

那是我儿孝敬,把上好的酒儿斟。

爸。

叫你留,你就留,叫你不留你不留。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勒!

这样一唤一唱,兄弟泣不成声,父亲哼唱依旧。

兄弟在泪光朦胧中,突然看见父亲在捋一根绳子。兄弟忙揩干眼泪,以便瞪大眼睛。兄弟突然放开窗上的钢筋,找来一把凿子,撬开了小屋的门。

当兄弟要抢过父亲手中的绳子,父亲瞪了眼,用异常苍劲的声音吼起米:

你是哪路神仙,竟敢挡住我的财路!

兄弟张开两臂,僵在那里。只见父亲将那绳子捋到一端,然后抬起一只脚来。那绳就在那干枯的脚颈处一圈又一圈地缠绕,直到绕成蜂包状,又绕另一只脚的脚颈,再绕成蜂包状,这才打了死结。父亲在那死结上浇了一杯酒,喃喃自语:你呀,你呀,这两条细腿儿,还跑不,这回还跑不……

憨痴痴不动的兄弟终于醒悟过来,忙去给哥打电话,拨了数次,没人接听,又给哥的邻家拨了,才有了回音:你哥吗,正在上课,不过是在他自家上课。

当学生来叫他们的老师上历史课的时候,倍独自一人在屋里正讲得声情并茂呢。他在屋里踱来踱去,双手背起来,声音抑扬顿挫:英法联军一路烧杀,野蛮地洗劫了北京城。他们还闯入北京西郊的圆明园,大肆抢劫,放火烧了这座雄伟华丽的皇家园林。圆明园是举世闻名的园林,综合了中西建筑的精粹,在华丽的宫殿里,收藏着难以数计的奇珍异宝、艺术精品、古玩字画、图书典籍。侵略军上至元帅,下至士兵,在圆明园里大肆劫掠、破坏,最后放火烧了圆明园,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讲到这里,倍那喷火般的目光终于迷茫,似乎远远看见那场历史上极具毁灭性的大火。许多人都在临街的门口聆听,他们微笑、默叹,然后散去。于是,满街都在传扬一个消息:倍得了神经病了。

门口那些张望的人散去一拨,又聚来一簇,像是蚂蚁在劫掠一只蚯蚓的死尸。有的人走进屋里,以便看得更清楚一些。其实这也无妨,在疯癫的倍眼中,这些人都是沙粒那样小,可以忽略的。他们看见倍坐在沙发上,他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酒菜,其实那是昨天大宴后的残羹冷炙。倍在分发酒杯,然后一一倒上啤酒。倍恭恭敬敬地端起一杯,递到一个方位,说,大人,请。倍又恭敬地端起一杯递到和刚才相邻的一个方位,父亲,请。然后自己举杯,向着空无一人的各个方位一一致意,连连说请,再仰脖干了。倍又提了酒瓶,往那些并无人动过的杯中斟酒,酒液噼噼啪啪淌落在青灰色的地面上,发出鞭炮一样欢快的脆响。

倍除了殷勤地劝酒,还谦卑地倾身向着大人的方位,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倍在连连应和,是是是,对对对,你大,大得很,大大大。这个地方你最大,你上管天,是。你下管地,对。你中间管空气,好。没你没法的,是。没你办不了的事,对。不服不行,是。谁不服,他敢,对对对。什么事包在你身上,好好好。现在就这样,那是,就这个理。那是,这是大气候,是大是大,我没法,我一点也没法,是是是是是……

倍把酒瓶递到身边,命令女人斟酒,其实他身边空无一人。酒瓶掉在地上,碎成一片,绿光莹莹,倍浑然不觉。倍还是倾身向着大人的方位,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倍还是连连应和。这一切似乎要永远持续下去。这时已是中午,屋里像蒸笼一样。围观的人陆续散去,仅有几个人还是汗流满面的观望。这时,倍的兄弟已经汗流满面的坐在阴阳掌坛的家里。

父亲垂头对着向哑铃一样绑缚的双腿喃喃低语了几个小时,突然操刀割断绳子,迈着异常稳健的步伐,出了小屋。那绳子像两条蛇一样尾随出门,然后恋恋不舍地静卧在阳光里。

父亲翻山越岭,一刻也不停留,兄弟紧紧跟随。他们到达阴阳掌坛的家中,那八十多岁的掌坛老人坐阴凉的堂屋里,背后是金碧辉煌的神龛。老人那缥缈的目光并不理会来者。父亲早已在柴门前叩首跪拜。满身热气腾腾的兄弟发现父亲没有一点儿汗湿的迹象,从头发到颈窝,到那紧绷成拱形的布衫,都是干燥焦枯的。

掌坛老人静如止水,粗砺的柴门槛前那灰色的五体投地的背影也凝然不动。兄弟的汗水不停地流淌,下巴成了大雨中的屋檐。门前那被掌坛老人曾经络绎不绝的弟子磨得发亮的泥土洇湿了,融化了,成了细流四散到凹处,汇聚成小滩,看上去像是地上多出一个八卦的排列图形。兄弟终于发现掌坛老人那干枯得竹枝似的手指在动,像在掐算什么。终于,老人那薄如腐竹皮的嘴唇嗫嚅起来,发出声音。那声音从浓痰中发出,咕咕噜噜,含糊不堪,却像魔力一样让地上的人直立起来,跨进门槛。兄弟跟随而进。

前三十年劝你为徒,你却执意不从。掌坛老人说。老人仍是缥缈地望着门外的青山。那山笔直挺立在门前,异常葱茏。

我终于想通了,阴阳是最高级的。以前我总认为你们是走走过场,敷衍活人之意,现在才明白,你们知道表扬死人。父亲用极低的声音,诚恳地回答。

表扬死人?掌坛老人终于动了声色。

是的,表扬死人。人死去,真的值得表扬。你们其实是在为死人开一个表彰大会。父亲继续谈出他的理由。

不管怎样,我推算了,今天该添一徒。你本来应该是最长的师兄,可以继承我的职位,现在你才迈进门槛,成了最小的师弟。现在,我的徒儿刚好够了三千六百个,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掌坛老人说。

接下来的收徒仪式极为简省。父亲跪在老人膝前,老人伸出竹枝似的手指在父亲那花臼的头发中摩挲着,父亲像个孩子似的安静。老人把一块肥肉咬一咬又从嘴里拉出,丢进父亲嘴里,父亲一口吞下。就这样,整个仪式就结束了。老人说将父亲分配在第三百零三个小组里,从最初的打铛铛平开始学起。父亲感恩不尽。

当兄弟尾随父亲归去的时候,倍仍旧在不停地命令女人斟酒。围观的人仅有两三个了,他们早已满身大汗,连裤裆也湿溻溻地沾在肉上。这两三个最有毅力的人终于等到奇迹的发生,他们听到倍说好了,你去睡吧,睡一会儿就没事了。倍又对空荡荡的身边发布命令:你将他搀扶到屋里去。这时倍才向着父亲的方位问家里的情况,还感叹弟媳竟然也出门了。倍又转向另一个方位,问妹妹妹夫生意如何。一边问一边频频点头。突然,围观的人发现倍有些心不在焉,他放在桌上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以致敲击出类似啄木鸟啄木的声音。

倍终于站起身,一扬手说你们喝,一边有些局促地走向里屋。那里是卧室,和前厅隔着一个两米宽的并未启用的楼梯间。围观的人看见倍那肥大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的黑暗里。过了许久,他们又看见倍那肥大的轮廓出现在刚打开的卧室门口那朦胧的光线里。突然,那肥大的轮廓似乎定格在那里。终于,那肥大的轮廓晃动了,人们听见悠扬的高音:

你们玩。

卧室门徐徐关闭,倍终于从黑影里显现出来,而且满面春风。倍在原位坐下,极力给父亲的那个方位敬酒,不停地招呼众人吃菜。倍一阵忙碌之后,突然窒息般大瞪着眼睛僵硬了。围观的人屏声敛息,以为倍猝然长逝了。漫长的死寂之后,倍突然复活了,对着他称呼大人的方位愤懑不堪。他脸色铁青,指着那个方位大骂起来:你他妈什么大,你他妈的哪那样大,你他妈什么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你算个吊毛,你忘了你叫啥娃子,你不过叫柳娃子嘛……骂声越来越不堪如耳,终于倍伸手在空中一抓,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然后拽到屋中央,一阵挥拳猛打。

人们没有想到,倍那极为臃肿的身躯居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只见他拳打脚踢,忽忽风生。他那凸起的肚皮里的脂肪像铀一样发生裂变反应,整个屋子被巨大的能量充塞,室内所有的家具杂物都发出爆裂的声音。围观的人早就蹦出门外,远远地在那火辣辣的太阳里大张着嘴巴,惊恐地张望,而且随时做好了撒腿就跑的准备。

人们惊恐万状的时候,倍却像气球爆裂一样瘪下去了。只见他疲惫不堪地向人们挥着软塌塌的手,像是弥留之际的皇帝检阅他的部队。

就在倍挥拳猛打的时候,围观的人迅速增多,远看密密麻麻,还极有序列。后来,人们散去,再散去,直到完全消失。因为恢复体力的倍不过又在喝酒,喝着不存在的酒,招呼不存在的客,痛打不存在的上宾,或者悠扬地高喊你们玩,再没有新的节目,如此而已。

可就在倍第一次打开卧室的门,悠扬地高喊你们玩的时候,惊动了高卧在床的女人。女人起床之后,开始进行繁复的化妆和打扮,整个过程面壁完成,她把粉白的墙当作镜子,而且不停地自语。

当女人走出卧室,她那生平第一次翩若惊鸿的样儿丝毫没有打动倍,或者倍根本就不能看见。同样女人也看不见倍,在她看来,前厅空无一人。

女人并没有在前厅停留,她径直出门上了街。女人在街上一个来回,把满街的人弄得呆若木鸡,人们仿佛一下子生活在幻境中。尾随女人的几个临工也像被无形的绳子牵着的绵羊。

女人进门就直奔卧室,指着临河的墙壁,吩咐临工打凿出一道门来,并且要他们在新的门口建造木梯,可以通到楼下的野竹林里。

几个临工不敢怠慢,丁丁当当敲打起砖墙。女人就在这一片敲打声中再次化妆。当那敲打的尘土溅满宽大的席梦思床的时候,女人双手卡住细腰,在屋里徘徊起米。她那飘逸的长裙不时拂到临工的脸上,让他们嗅到一股浓郁的肉香,以致敲打声越来越慢,成了令人昏昏欲睡的木鱼声。当女人温柔婉转地招呼一个人的时候,敲打声则消失殆尽。

官人,你喝得真多。女人放浪地扭动腰肢,对一个从门口进来的不存在的人招呼。你真的看得起小女子,岂不折煞小女子啦。

女人和一团空气调情,周身洋溢着受宠若惊的激情。她那每一个细胞都在迎合着那团骚动的空气。在那些临工眼中,那团空气分明演化成一个潇洒郎君,他那样熟练,那样威猛,那样花样翻新,让他们目瞪口呆。

突然,女人一跃而起,那满是脂粉的脸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生出七八个漩涡,脂粉簌簌下落,吓得那敲打声骤然而起,而且紧锣密鼓。女人扬手打了那团空气,然后骂骂咧咧。那不堪入耳的骂声倾盆而下,那团空气萎顿在地,一溜烟消失。

当女人像一截木头栽倒在床上,敲打声又零零落落了。刚才那阵激烈的敲打声已经让墙上生出一个大洞。女人似乎休克了。临工们大瞪着眼睛,大气不敢出,汗水也陡然凝成污垢。

经过漫长的死寂,女人一点点有了活力,敲打声再起。

当敲打声再次紧锣密鼓的时候,女人已经直立起来。一旦直立,就突然活跃万分。女人又一次拥住一团空气,喃喃低语:现在,现在不行,等我把那死鬼灌醉了,我再来陪你不迟。女人一边哄诓,一边将那团空气轻轻放到床上,然后眨着眼睛,飞快地溜出门去。

有个临工也大胆地溜出门去,在楼梯间的黑暗里向前厅张望。他看见女人果然在殷勤地劝丈夫喝酒,只是她丈夫又在殷勤地劝另一个看不见的人喝酒。当女人认为丈夫已经烂醉如泥了,就眉飞色舞轻脚妙手地向屋里走来。那偷窥的临工自然提前溜进屋里,加入敲打的行列。这时,临工们都斜睨着床上,几乎要把眼眶拉扯到耳朵边上。他们看见女人躺上床,褪去衣裙,分明地开始大动作。经过紧张的折腾,女人嬉笑着,瞪着屋顶,就僵硬在那里。

漫长的僵硬之后,女人突然咬牙切齿,全身拱动,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反抗一种强大的压迫,激起一浪又一浪激烈的敲打声。女人终于疲惫不堪,盘腿坐在床上,大喘着粗气。后来,女人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裙,呆呆地望着窗外。窗外的河岸绿浪翻腾。女人终于长叹一声:

我是个哑女。

然后女人像石像一样沉寂下去。

女人沉寂下去,临工们开始专心干活。在女人长久的沉寂中,临工们按女主人的要求凿出门洞,装上门扇,刷上油漆,又造好楼梯,也刷上油漆。最后,临工们恭敬地向女主人到别。

临工走后,许久,女人才察看新造的门。女人终于和颜悦色,又一次梳理打扮之后,轻轻打开散发着浓浓的油漆味的新门,河水声随风而至。女人优雅地出门,从楼梯上冉冉飘落。女人始终深情地注视着河水。女人下了楼梯,就置身野竹林里。女人柔情似水地抚弄粗砺的竹叶。许久,女人突然一个激凌,只见她急忙拍打衣裙,飞旋着小巧的脑袋,周身察看,然后兔子一样敏捷地跳跃而行。她穿过浓密的竹林,越过山一样的垃圾堆,从墙壁的夹缝中侧身掠过,来到院子里。女人这才放满脚步,悠闲地踱回去。当然,这一切都没有逃过偷窥者的眼睛。

女人进门,就安详地坐在酒桌前,娴静得像画中的淑女一样。

人们终于看见女人满眼含泪,不停地给一个方位挑菜,不停地招呼:爸快吃爸快吃。后来,女人开始擦桌抹凳,收拾碗筷,动作十分细腻。人们甚至认为女人已经神志清醒了,可是有人反对,因为她根本没有觉察到倍的存在。倍在循环他的表演,即使挥拳猛打,围观的人都避开五十步之外,女人一点异样也没有。

电话整天响个不停,两口子根本听不见,或者他们已经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声音。有人偷偷地接了,原来是倍的表姐打来,询问她丈大昨天的情况。当然,她没有说丈夫穆发神经的事情,她想知道弟媳是怎么招待她的表兄的。

一大早,穆就乘车回到城里。穆那菜青色的脸让夫人疑窦丛生,夫人一再询问,穆没有丝毫反应。穆扔了提包,倒在沙发上大睡起来,一直睡到下午女儿下班回米,他才露出一丝混浊的目光。

穆活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他就在客厅开会。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先点名,若有人缺席,要严惩不怠。今天开会的目的就是整顿。今天这个会很重要,非常迫切,也非常及时,今天的会我们要把它开成一个务实的会,一个求真的会,一个触及灵魂、伤及皮肉、动及腰包的会。我认为这是一个打招呼的会,也是一个一杆子插到底的会。我在这里敲个警钟,咱们队伍当中有个别同志素质低下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到了非整不可的地步。有这样的人存在,咱们就谈不上稳定团结,就谈不上发展。这样的人存在一天,我们的事业就会停滞一天,甚至倒退一天,我们的事业就会垮台。这决不是危言耸听,我们要站在一个高度来看待这一问题。这样的人我们怎能允许他存在,怎能叫他心安理得呢?我在这里给你打个招呼,咱们这个会就是为你而开,咱们这个整顿就是为你而整,咱们的会议中心是你,工作中心是你,现在是你,将来是你,永远是你。咱们就是要把你改造好,这是咱们的工作态度问题……我说不改就不会改,地老天荒也不会改。那么有的人可能认为走出我的地盘就解放了,嘿嘿嘿嘿。咱们现在就来整整整整整咯儿咯儿咯儿,对不起,今天下乡高了高了一点·····咱们现在开会,开始开会。希望认真做好笔记,会间讨论,会后认真落实贯彻执行。首先,咱们学习三十个文件。第一个,幺洞幺洞幺洞幺幺洞洞拐两文件……

娘母俩傻呆呆地充当听众,其实,她们当初并不知道,穆完全置身另一个空间里,那是一个森严的会议大厅,他的眼前有上百之众,他们埋头做笔记,大气不敢出。后来,那文件太冗长,太正儿八经,娘母俩才退出客厅,商议对策。

午夜时分,穆宣告文件学习暂告一段落,夫人露出喜色。可紧接着,穆开始了他的长篇讲演,并且敲着桌子警告大家做好笔记。

穆反复阐述他的十大理由:

一、摆正位置。

二、摆正位置是关键。

三、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摆正位置。

四、当前突出的问题是位置问题,也就是不能摆正位置的严重问题。

五、摆正了位置,就揪住了牛鼻子,

六、摆正位置就是摆正也要摆正,不摆正也要摆正。

七、位置分上下左右,关键是上下,解决好上下,就解决好左右。

八、解决不好位置的问题,就会出现位置的问题。

九、摆正位置就是摆正位置。

十、摆正位置是根本。

夫人更为惊奇的是:穆为了不让会议间断,竟然不吃也不喝。直到第三天,当夫人听说穆要进行为期二十一天的思想整顿的时候,就忙去买了中华和茅台,找到城里著名的精神病专家。

专家很快开出一个处方。

夫人依照处方全力运动,四方联终,终于在第二天找来几个精壮帮手,将穆五花大绑。用警车运往穆任职的地方,再运往倍的家中。当然,倍的兄弟也同样绑了父亲,运往倍家。两个疯子运抵借家,夫人又命人绑了倍家两口子,然后请来倍的妹妹、妹夫。在夫人的极力运动下,终于再现了倍家请客的初始场面。这时,松了四人的绑缚,只留下那天请客在场的人,其他人全部退出,再将大门紧紧锁上。

等待仅是三个小时,亲友们却觉得漫长无期。终于,屋内闹哄哄的声音稀落了,只剩下三个声音,再剩下两个,一个,最后无声无息了。这时,夫人命人打开大门,扑面而来的酒气浓度奇高,驱散了围观的人,连亲友们也驻足不前。先是夫人冲进去,夫人看到的是七倒八歪的人,他们已经烂醉如泥。满桌狼藉,佳肴杯盘刚刚遭受一顿异常残酷的洗劫。夫人果断发布命令:开始搬运,各归个位。

第二天是个异常晴朗的日子,凉风习习,这是昨夜通宵暴雨冲刷的结果。倍的父亲、倍、倍的女人、穆,四个人都在接受阳光的沐浴,感觉从未有过的神清气爽。他们觉得一切都是新的,世界不断激发着他们要去享受未来。至于过去的三天,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存在,他们就像跳过了那三个日子。如果寿缘有定的话,他们一定会多活三天。

让我们也跳过那三个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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